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公公的剧本有点歪[穿越] 作者:木米花 文案: 卫晓宇睁眼闭眼间穿了个越,却遭遇“太监”,好不容易护着自己的宝贝小弟弟躲过老太监的屠刀,却一转身掉进了王爷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想着混吃等死熬出宫,不料竟被一升再升,升到皇上跟前,看着皇上和王爷相爱相杀 嗯?说好的喜欢我呢,这个“情敌”的身份也未免太强大了吧!! 卫晓宇:王爷能请你把咸猪手拿开么?皇上已经知道小的是个有“弟弟”的人,您威胁不了我 贤王(无辜脸):谁说我要威胁你,我只是想做而已 卫晓宇:…… 麻痹还能不能当个有点羞耻心的古代人了?! 呆逼炸毛受vs腹黑淡定攻 1v1 甜文 HE 本文又名《我就静静看着你们撕逼》《我和皇上抢男人》 本文基调几乎都是淡淡的过日子的节奏,没有太多勾心斗角,不苏不爽没有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晓宇,叶泽 ┃ 配角:叶玄,陆文翰,小凌子 ┃ 其它:(>ω<)8<╰ひ╯   ☆、穿越   卫晓宇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愣了半晌,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嘶”地吃痛叫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坐起身。   穿越到这个地方已接近半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觉得自己作了一个荒谬的梦,但又无法从梦中醒过来。   自己原本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辛苦念完研究生,正准备毕业,结果在参加一次国际会议的实习过程中遇到飞机失事,眨个眼,就来到这个没电没网的鬼地方,过上了身为小太监的生活。   想到这,卫晓宇掩面,欲哭无泪。   生活就是如此狗血,更狗血的是他刚穿过来,正好遇上集体阉割活动,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和自己的弟弟永远分隔两地……   我特么去天桥底贴膜都比当个太监要强啊!   但只要弟弟还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吸了吸鼻子,卫晓宇爬起来,坚强地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装模作样地混过了最初净身的三个月,又在“师父”手下培训了两个多月,今天终于迎来了他出师的日子。   自己穿到这个原主身上,运气还算不错,师承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李公公,在他手下收的徒弟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根本没多少时间应付他们这些新人小太监们,于是乎卫晓宇只见过李公公一两次,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没被净身的事会被拆穿。   “小卫子。”男孩儿清脆又带点娇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卫晓宇打了个颤,僵笑着转身。   还是很不习惯当个公公啊!   来人是和他同门的前辈小凌子,虽说是前辈,但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当初在净身后不久结识的一个小孩子,几个月下来两人早已混得很熟。   “早啊小凌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小凌子看了看两边,果然其他人小太监都向他们这边看过来,他将卫晓宇拉到一边,小声道:“今天你就要开始正式当值了,我来看看你。”   卫晓宇心里一暖,扯嘴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被分到哪里了。”   小凌子闻言笑了起来,嘴巴两边还有小小的梨涡,让人看着就想摸摸头。他点了点头,“我从别的小太监那里打听到的,真好,我跟你在同一块区域呢。”   卫晓宇一脸怜悯地看向他,在御花园最偏远的一块地区打扫什么的,对他这种想要低调过活的人还算好,可对小凌子这种全家上下等着他开锅的人而言,还真不算什么好事啊。   他摸了摸小凌子的头,让他等自己更衣完毕,两人一道走。   拜师时李公公和他的心腹安公公早已和他们说过在这宫里的生存之道,但架不住卫晓宇心里还是没底,因此一路上他还是问了小凌子许多关于这宫中的消息。   卫晓宇本身是念翻译的,为了完成毕业论文,对中国古代文化也作了一番研究,怎知道自己穿来的这个叫做晔朝的朝代,竟是个他从未听过的朝代,甚至当今圣上的名字在史书里也从没出现过,本想开个金手指大杀四方,最终还是只能悲催地认命当个小太监。   对于这个朝代,在这几个月来他了解到的东西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当今圣上和他兄弟二人在几年前打下这片江山,之后进行了一番肃清行动,将许多前朝遗留下来的人杀的杀,放逐的放逐,因此宫内才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也才有了之前的集体阉割活动。   整个宫中,只有两个人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皇上和他的弟弟贤王。皇上自不必说,这个贤王当年和皇上一起打天下,事成后本想功成身退,却被皇上硬是留了下来,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上,他说出口的话,连太后都要掂量一番。   贤王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每个卫晓宇接触到的人无不感叹他当年有多神勇,现在又有多贤德,小太监们谈起贤王时的模样,让卫晓宇觉得他们简直想嫁给他。   “贤王这种身份的人,我们这些小的是见不得的,”小凌子听他好奇,也多说了两句,“但我曾听其他见过他的公公们说,贤王身长六尺,英俊无双,贵气逼人,那便是站到人群之中,也轻易能分辨出来。”   卫晓宇在心里撇嘴,哥还是见过国家领导人的人呢!你们这些古代人就爱搞互相吹捧那一套,还有没有其他新鲜一点的形容词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便到了工作的地点,小凌子指点了卫晓宇一下,就各自拿了个扫把回到自己工作的区域。   卫晓宇今天还是第一天正式上工,本来还有点紧张,但跟着领班太监走到自己所属的区域,双眼顿时就亮了。   这里是整个御花园中最偏僻的地方,前面还有一座假山遮挡视线,平时除了领班,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卫晓宇盯着这个前有靠山后有墙的地方,顿时心花怒放,欢快地拿起扫把扫了起来。   领班太监眼神带点可怜地看他一眼,心想在这个地方,就算工作一辈子也不见得会有升迁的可能,顿时就觉得卫晓宇此时是在强颜欢笑,叹了口气摇摇头便走了。   领班太监一走,卫晓宇霎时就像放飞的小鸟一样,拿着扫把演了一下哈利波特,又玩了一会儿空气吉他,等快交班时,才快速地扫了几下装装样子。   这种日子,除了有点浪费生命,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难熬啊。   卫晓宇想着以后或许可以买几本书来,躲在这里看看书,当个安静的美男子,顿时又高兴了。   金秋的阳光和煦恬静,金黄色的叶子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秋风卷起落叶,树叶沙沙的声音随着秋风在空中摆动。   卫晓宇抬起头,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他抬手拨弄了一下。秋天的阳光并不毒辣,卫晓宇伸手挡了挡阳光,抬眼看向蓝天,顿时就震住了。   “你你你,你谁啊?!”   卫晓宇刚从假山后走出来,就看见一男子从假山的另一处翻了过来,听到卫晓宇的叫声,那男子僵了一瞬,随即“咚”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卫晓宇瞠目结舌,愣了两秒,丢了扫把跑上前,赶紧将人扶起来。   那人一站起来,就用手掩住半边脸,卫晓宇心想莫不是被摔伤了吧,他可不想上班第一天就出事故了,若是上面要把他调走,那可怎么办?   卫晓宇连忙扶着那人往假山旁的石椅上坐,一坐下,就连忙把那人的手一把拉下来,左右端看起来。   那人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愣了两秒,才马上抬起手臂遮住半边脸。   “咦?”卫晓宇还在好奇地看他,“脸没摔伤吧?怎么一直挡着脸呢?哪里伤了,告诉我一声啊。”   男子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犹豫片刻,才将手放下。   卫晓宇左右上下盯了个遍,也没看见哪里伤了,顿时放下心来。此时,卫晓宇才注意到男子的穿着和他相差无几,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是来交班的对吧?”这个没有钟表的年代,简直烦透了。   男子愣了一下,马上点头称是。卫晓宇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他的肩,“刚摔着又要工作,辛苦你了哈,我先下去歇歇。”   说罢,卫晓宇起身就走,直到这时候,男子才开口道:“……你不认识我?”   卫晓宇转过头看他,一脸茫然。   怎么办,难道这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王公公还是李公公跟前的红人?或者是“我”以前的熟人?   思考了两秒,他立即灿烂地笑了起来,“你不就是那个谁嘛,呵呵呵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说着他正了一下脸,“你把我当作是什么人了,说我不记得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可是我不认识你。”男子说。   卫晓宇:……   卧槽那你之前在说什么!耍我吗?啊??   他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接下去,在无比尴尬之时,那男子笑了。   他抱了抱拳对卫晓宇说:“我叫……小叶子,敢问公公名字是?”   卫晓宇见对方一脸自然,清了清喉咙,也跟着装模作样地抱拳回道:“在下小卫子,”他想了想,表情严肃又补充了一句,“实在是小叶子你太像我以前一个好朋友,一时认错,刚才失敬了。”   小叶子忍笑,点头表示理解。   卫晓宇挠了挠头,随即想到了些什么,绕到后山去,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把扫把。他将扫把一下塞到小叶子手上,又对他抱了一下拳,“接下来就辛苦你了,好好干,总有一天……”他回头看了一眼假山,沉吟片刻,严肃道:“你能走出这个山头。”   小叶子憋笑,点了下头,看着卫晓宇离开的脚步,下意识想留下他。   “那个……”小叶子叫道。   “嗯?”卫晓宇扭头。   小叶子看了一下天色,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还没到交班时间,你要不要坐一下?”   诶?卫晓宇一听,也不急着走了,上班第一天就被抓到提前下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没有多想,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刚想找些话说,就听到从前院传来由远及近的说话声。   “……王爷到底跑哪儿去了?”   “要尽快找到王爷,这事儿可千万不能传到皇上那儿去。”   “咱分头去找,你们去那边,我们往这边走……”   “咦?”卫晓宇侧耳倾听一阵,扭扭屁股,蠢蠢欲动想站起来。   小叶子看他一眼,“怎么了?”   “你听到他们的话了吗?好像是在找王爷?”王爷什么的,真的很好奇啊。   小叶子闻言,拉起他往假山后面走。   “等一下!”卫晓宇忙停住脚步,“咱不是应该到外面去看看吗?看一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也好。”王爷什么的,是真的很好奇啊!   小叶子瞥他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随口道:“听说王爷又胖又丑,脾气还暴躁。”他顿了一下,“……还总喜欢欺负小太监。”   他对卫晓宇露出一个颇具深意的微笑,“小卫子你是刚进宫不久的吧?王爷最爱捉弄刚上任的小太监了,我们还是尽快躲起来,别让人看到我们才是。”   卫晓宇打了个颤,怎么从小叶子口中听到“刚上任的小太监”,听起来这么像在说他? 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时间插播一下~新坑正在存稿中,是关于一个文字学家受vs俄罗斯战斗民族攻的故事,生子文,有兴趣可戳→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919919 快捷通道→带球躲洋鬼子 还可以通过作者专栏点进去=w=然后顺手收藏一发坑品很好的小米子~ 么么哒各位看官(づ ̄ 3 ̄)づ   ☆、八卦   卫晓宇被小叶子领着躲到假山后面,心想那些小太监们还真不靠谱,这种盲目推崇果然要不得。   这么一想,卫晓宇倒觉得眼前这小叶子是个挺不错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不盲目跟从,倒是个能人。   于是刚一坐下来,他就开口问:“小叶子,你有见过王爷吗?”   小叶子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卫晓宇双眼马上就亮了,虽说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但王爷什么的,确实很值得让人好奇一番啊。   他迫不及待又说:“那你给我说说,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叶子斟酌了一下,回道:“其实王爷也没我刚才说的那么差,兴许你有听过其他小太监对王爷的评价?实则也差不远。”   这话卫晓宇就不爱听了,他皱了一下眉,一手搭在小叶子肩上,批评道:“小叶子,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你实话告诉我,这里只有咱两人,你不用怕会被其他人听到,我小卫子保准不把今天咱们说的话和第三人说去!”   小叶子低头看了一下搭在自己肩上的小爪子,被看的那人似乎还嫌不够,又捏了捏,再抬头时,小叶子眼底似乎透露了一点愉快。   他拳头抵在自己嘴巴前面,清咳了一下,沉吟片刻又说:“我只是曾经在远处看见过王爷的背影,多的也不清楚。”   卫晓宇忙点头,“那你给我形容形容。”   看着眼前这人这么迫切想知道贤王的事情,小叶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他装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缓缓道来,“王爷吧,”小叶子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卫晓宇闪闪发亮的双眼,忍笑继续道:“从远处看,确实是个好看的人。”   果然,此话一出,卫晓宇期待的双眼马上溢满了鄙视,恍惚中似乎还能听到他砸吧了一下嘴。小叶子顿时就笑了出声,马上补充道:“但这些都是假象,王爷实则虎背熊腰,肥头大耳,满脸胡腮看着可吓人了。”   小叶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卫晓宇的神情,果不其然,他话一说完,卫晓宇双眼又亮了起来,似乎是挖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兴奋得两颊都红了。   他顺着这话往下说,将贤王描述得犹如江湖上的恶人一样,末了还补了一句,“贤王这名号,听说其实是皇上为了掩盖他的外表而取的,太监总管李公公猜出了皇上的意思,于是才对下面的人宣扬贤王的那些优点。”   卫晓宇听完小叶子说的话,一脸满足,心道一声果然如此,这种挖到皇家秘密的感觉,简直不能更舒爽。   但满足归满足,他还是能找到不少小叶子话语中的矛盾,但最终他只是将此归因于小叶子身份低下,估计有些内容也是道听途说。   眼看着秘密也听完了,正午的阳光即便在秋天也开始毒辣起来,卫晓宇站起身,一副“感谢你给我分享八卦”的小表情,拍了拍小叶子的肩膀,和他寒暄了两句,就准备走人。   小叶子这下也被他突然的行为弄懵了一下,他偶尔路过根本不知道是否真有“交班”这一说,但看着人要离开了,他也很难再找到话来挽留,难不成还要再诋毁贤王一次?   然而卫晓宇显然不知道小叶子肚子里此时一堆的纠结,没两下就收拾好东西,步伐轻松地走了。   他听了小叶子的话,还有点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碰到贤王,偷偷摸摸地躲过了许多人的视线,找到了小凌子工作的地方,打算和他八卦一下刚听回来的内容,完全将自己保证不会说给第三人听的承诺抛诸脑后。   小凌子当值的那一块只比卫晓宇的好上那么一点,周围也没有多少人,卫晓宇一下子就看见在角落乖巧地扫着地的小凌子。   “小凌子!”   卫晓宇喊了一声,小凌子转过身,看到是他的时候讶异了一下。   “小卫子,你怎么跑过来了?”   卫晓宇跑到他跟前,摸摸他的头,“正午了,咱们一起去吃饭!”   小凌子圆瞪着眼,听了他的话忙摇头,还伸手推了推他,“不行的,你赶紧回去!肖公公还没派人过来,我们不能离开的!”   卫晓宇本来还被他的样子弄得心里打了个突,但一听完他的话,马上就笑了,“我那边早就有人来啦!”他想了一下,“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在旁边坐着等你好了,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说罢他走了两步,在旁边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肚子有点饿,但还是很仗义地打算等小凌子一起再走,便打算坐在这里和他闲聊一会儿。   小凌子一脸吃惊,似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走近了卫晓宇一点,边扫地边问:“你那边已经有人过去了?”   卫晓宇大方回答:“是啊!”   小凌子心想,这不可能啊,卫晓宇那地方比自己的还偏,怎么今天会这么早?但他看了看卫晓宇的表情,心道他也没必要骗自己,最后只好带着疑惑继续等着人来和他交接。   卫晓宇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刚刚听回来的八卦,他加盐添醋地将贤王彻底渲染成李逵的形象,到后面几乎是根据以前看书时联想到李逵的样子来描述贤王,八卦说得好不愉悦。   然而小凌子就没他那么激动了,他越听脸上的神色越不好,没等卫晓宇说完,就上前掩住了他的嘴。   “小卫子,这话你和我说说就好了,”他左右看了一下,又对着他说:“在这宫中,除了皇上,身份最高的就是贤王,先不说你这话对还是错,可是就刚刚那些话,被旁人听了去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二字让卫晓宇怔了一怔,彻底点醒了卫晓宇,这下才让他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那个杀人要坐牢的法治社会。他打了个颤,后知后觉地觉出害怕,拉下小凌子掩着他嘴巴的手,学着小凌子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渐渐放下心来。   想到刚刚他对小凌子说的那些话,卫晓宇不禁抖了一下。如果这个贤王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厉害,那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足够他再死十遍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小凌子,虽说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但自小进宫,比他更懂宫中的生存之道,若现在在他眼前的不是天真善良的小凌子,而是其他一心想上位的小太监,说不定他已经被压着关进牢房里了。   想到这,他一把抱住了小凌子蹭了蹭,在他怀里抽了抽鼻子,安抚一下刚才差点被吓破的胆子。   小凌子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正好此时交接的人来了,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和卫晓宇一起走了。   卫晓宇原本还很低落,深深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下滑,但当他看到吃的,饿了一上午的肚子被祭饱,心情一下子就被抚平,很快就将中午发生的事置之脑后。   卫晓宇这人就是一典型的乐天派,眼前的麻烦一旦解决了,马上精神就来了。但好歹他还记着小凌子的提醒,于是便将小凌子拉到一角落,两人细声聊了起来。   小凌子拿他没辙,虽说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但毕竟也只是个小孩,被卫晓宇带着带着,最后一边提心吊胆会不会被旁人听到他们的话,一边暗暗地听着卫晓宇聊八卦。   卫晓宇的话颠覆了小凌子对贤王一贯的印象,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他努力想找出卫晓宇话中不合理的地方,但卫晓宇描述的内容都是根据李逵的形象说的,人物丰满又完美,根本揪不出一点错来,让小凌子有点生气。   小凌子听到最后,一脸不忿地说:“小卫子你别再说了,我不相信你的话。”   卫晓宇撇了撇嘴,“你现在不相信没关系,以后如果你有机会见着贤王,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凌子眉头轻蹙,想了一下后道:“你说告诉你这些的是和你交班的小太监?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小叶子。”卫晓宇回想一下后说。   闻言小凌子总算笑了出来,小身板一挺,骄傲地说:“哈哈!那个人是骗你的!”   卫晓宇一愣,明显不相信,“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凌子哼了两声,“本来我就觉得奇怪了,你那个地方交班的公公怎么有可能见过贤王。在这个宫中,根本不可能有公公能叫小叶子,因为当今皇上就姓叶,底下同姓的人全都要改掉!”   这霸道!   卫晓宇被小凌子的气势唬住了那么一下下,马上又找回声音发话,“也、也许人家是叫小夜子呢?”   小凌子又笑了,小小的梨涡看得卫晓宇刺眼极了。他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即便是同音字,那也是不可以的。”   卫晓宇没想到剧情居然会瞬间急转直下,顿时就想到“小叶子”早上的那模样,看着确实不像是一个普通太监的样子。到这一刻卫晓宇才发现,为什么他会想要亲近“小叶子”,兴许是因为对方身上展露出来的爷们气息,比起身边一众娇柔的小太监,更贴近他心目中“男人”的形象。   但那人若不是来跟他交班的,又为何突然会经过那个地方?   卫晓宇想了一下,一个可怕的猜想窜进了他的脑袋,让他猛地一震。   然而这个想法瞬间就被他否决了,毕竟没人会愿意将自己诋毁得那么彻底。虽然不想承认,但“小叶子”确实是个帅气的小伙,行为举止爷们却又带着一丝书卷气,让人生不起半点厌恶的情绪来,和李逵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卫晓宇整个人都凌乱了,小凌子那张得意的笑脸显得格外碍眼,他怒气冲冲地抛下一句“王爷一定长得很惊悚!”,转身就跑,完全不给小凌子任何反驳的机会。   关于贤王的真面目,卫晓宇纠结了整整一天,连晚上睡觉都在想,梦里面李逵和小叶子都打起来了,整晚上睡得极不踏实。   经过一整晚的沉淀,卫晓宇虽然极不想承认,但越发觉得小凌子说的话有道理。第二天一早,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起来,在假山后静待中午的到来,好一把揭穿“小叶子”的把戏。   时间越来越接近正午,卫晓宇开始忐忑起来,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人跑步的声音,卫晓宇扭头一看,小叶子的身影适时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卫晓宇反应过来,小叶子一把抓住卫晓宇的手臂,抓住他直往前走。   “等等等等一下!”卫晓宇往后停住,“去哪?!”   小叶子回过头来冲他一笑,“走!带你去看王爷!”   诶?   ☆、嫌弃   卫晓宇被小叶子拉着走,整个人都是懵的。   传说中的贤王,居然如此轻易就能让他看见?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传说下去了。   但有八卦不看是伪君子,这么想着,卫晓宇没挣扎超过一秒,快速跟上了小叶子的步伐。   小叶子让他蹲在石门的一侧,自己则站在他上方,指着远方走着的一群人说:“看,中间那个虎背熊腰的就是贤王。”   卫晓宇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随着小叶子的指示看过去,真的发现远处有一群人。   在几个太监中间,围着一个特别高特别壮的人,根据卫晓宇的目测,那人起码有一米八的身高。而正如小叶子所说的那样,“贤王”从背部看上去特别虎背熊腰,和梦里李逵的形象居然如此贴近!   卫晓宇抬头看小叶子,见他双眼亮晶晶的,小指头指了一下那边,鬼鬼祟祟地小声问:“那个就是贤王啊?”   小叶子眼角带着点笑意,以拳头挡了挡嘴巴,轻点了下头。   卫晓宇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迅速把头扭回去,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期待等一下传说中的贤王就会把头扭过来,让他看看这个满脸胡腮到底怎么个胡法。   像是感知到卫晓宇的想法一样,过了一阵,贤王猛地一转身,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指手画脚骂了片刻,把人家小太监都骂红了眼,才甩了甩袖子转回身去。   卫晓宇瞬间就惊呆了!   真的是满脸胡腮!满脸!从耳朵到鼻子到嘴巴全都是大胡子!只差眼睛没遮盖住了!连马克思都没他多!   就刚刚“贤王”的举动,卫晓宇几乎彻底相信了小叶子的话,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王爷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是高帅富!   他又看了一会儿,见那几人渐行渐远,才呆呆地站起来,回到假山后面坐下,静静思考人生。   小叶子在他身后跟着,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惊喜再到窃喜,小表情写满一脸,看着精彩极了,心情莫名就跟着觉得愉快。   此时远处刚走的一行人,在拐进一个小院落后,手忙脚乱地脱衣的脱衣,扇凉的扇凉,没过多久,那个可怕又狰狞的大汉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高大又清秀的男人。   “陆大人,快请喝茶。”刚才被骂红眼的小太监,此时早就不见那胆小畏缩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端上一杯茶。   被唤作陆大人的男人一手扯掉脸上的大胡子,接过杯子一口喝净,又从旁边另一个太监手上拿过一帕子,将满脸的汗擦干。   “陆大人,今天王爷让陆大人打扮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一太监问。   陆文翰顿了一下,摆摆手,“王爷想做什么,不是我们该打探的。”他叹了口气,“反正只要他留在宫中,李公公那边你们也可以顺利去交差了。”   几名小太监连忙称是,但仍然架不住好奇,毕竟昨天晚上王爷可是将他们关在寝室,问了一整晚关于太监的事啊。   陆文翰扫了几个小太监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王爷的心,你们别猜。   卫晓宇自看见“王爷”的真面目后,眼里的光亮遮都遮不住,原本还怀疑小叶子会不会骗他,这下王爷的真身都出现了,但唯独还有一点——   “对了,”卫晓宇脸上的表情一收,回头看向对面的人,“你昨天说你叫什么来着?”   “嗯?”   “你的名字,我忘了。”卫晓宇说这话一点大言不惭的意思都没有,看得对面那人忍不住想笑。   他佯装出一脸受伤的神情,“才一天的时间,你居然就把我忘了。”   卫晓宇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他耳根发烫,支支吾吾道:“也、也不是啦,我就记得你叫什么小叶子的,但不是很确定,所以才想再问你一下。”   正如小凌子所说的那般,在此宫中根本不会有人叫小叶子,而卫晓宇眼前这人,正是被自己使劲十二分力拼命诋毁的贤王叶泽。   叶泽昨天看见卫晓宇,发现此人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相信,甚至以听贤王的不是为乐子,不禁觉得十分有趣。然而昨天他以“换班”为借口蒙混过关,回去以后察觉自己对太监的日常半点也不了解,一想到自己可能在某个地方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就会丢了好不容易在宫中找到的乐子,于是花了一整晚上的时间来恶补关于太监的知识。   此时,叶泽听完卫晓宇的话怒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佯装左右看了一下,低声说:“在这宫中怎么可能会有人叫小叶子,小卫子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这话可千万不能被别人听去!”   卫晓宇的心咯噔一下,心想怎么这两天触犯的规条那么多,一个“叶”字就有那么多麻烦,那个胡子大汉也未免太霸道了点。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旋即他又道:“这事是我不对,那么我到底该如何称呼公公才是?”   叶泽拍了拍心口,呼了口气,才慢慢回答,“小的名叫聂泽,你可以叫我小聂子。”   噗!   卫晓宇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会有人名字叫孽子!   他假咳了两声,压下笑意,抱了抱拳回了一句:“小聂子。”说完又扭过头,双肩一耸一耸的,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   叶泽心想这人的行为怎么可以这么直率,忍不住就想让人摸把头。他握了握拳,忍下想摸头的冲动,抬手也朝卫晓宇抱拳,“昨天听公公自称小卫子,不知公公全名为何?”   卫晓宇大力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呼吸,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一看见叶泽的脸,莫名又想笑。鬼使神差之下,卫晓宇回了一句:“小的名叫卫小宝。”   说完自己没忍住,大声笑了起来。叶泽看他大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但兴许是被他的笑意感染了,心情倒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名字的问题解决了,卫晓宇这下连最后一丁点的怀疑都消除掉,彻底相信了叶泽的话,也相信刚刚那个背影就是贤王。   两人又聊了一阵,卫晓宇就和叶泽告辞,马不停蹄地想找小凌子分享今天发生的事。   看见卫晓宇离开的背影,叶泽一下子闪过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将帽子一摘,放松地靠坐在假山那儿,回想起两人的对话,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暗一。”   叶泽喊了一声,一丈以外的一棵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双手递上一套衣服。   叶泽边换衣服边问:“皇上有问起吗?”   “回王爷,李公公告知皇上,王爷一直留在宫中,皇上便没有再问了。”   “喔~”叶泽摸摸下巴,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暗一,想了一下,“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叫卫小宝的小太监。”说完他嘴角噙着笑,背着手离开了这片区域。   卫晓宇很快就找到小凌子,按捺着激动吃过饭后,便拉着小凌子回到之前的那个角落,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给小凌子听。   小凌子听完他的话,脸都皱起来了,他不似卫晓宇那么激动,还是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   卫晓宇明白,让一个人一下子把坚信了那么多年的信念摧毁,并不是容易的事,他摸了摸小凌子的头,还是那一句,“等你以后有机会见到王爷,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然而话虽如此,每每卫晓宇碰到小凌子,都会给他灌输“贤王是个胡子大汉”的观念,小凌子忍了他半天,最终忍无可忍,翻脸不认人,几天下来看见卫晓宇都掉头走。   卫晓宇一下子就傻眼了,在这宫里面他处得最好的就只有小凌子,现在最多加一个小聂子,但小凌子的地位无人能抵,如今可真是追悔莫及。   他将这一切都赖到胡子大汉身上,总觉得自从接触了这人,做什么都不顺心。   小凌子晾了他几天,卫晓宇便一直蔫蔫的,当叶泽再看见他时,就发现了他扁着嘴默默在扫地,不禁诧异了一下。   “小卫子?”叶泽喊他一声。   卫晓宇闻言扭过头,看见叶泽那一刻就怒了。他甩了扫帚,猛地冲到叶泽跟前,揪住他的衣服狠狠瞪他。   叶泽眼底一闪而过一丝危险,但很快被他压下了。他一脸不解,“怎么了?”   “就是你!”卫晓宇怒哼一声,“要不是你给我说贤王的事,小凌子怎么会不理我!”   叶泽一愣,“小凌子?”   “对!就是小凌子!”卫晓宇冲他发了一顿火,心情好了一点。他慢慢松开了他,一屁股坐在假山附近的椅子上。   “都是你。”卫晓宇幽怨地看向叶泽,低声咕哝,“谁要知道贤王的事情啊,不就是一个胡子……”他噤了声,想起之前小凌子的提醒,但过了几秒又不忿起来,“现在小凌子不理我了,你赔我一个小凌子啊!”   在卫晓宇心里面,小凌子就跟自己的一个小宠物一样,偶尔逗一逗,又能说说心底话,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他算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所以这次小凌子不理他,对他的冲击实在有点大。   叶泽听他喃喃自语,把话串了一遍,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几天他让暗一调查“韦小宝”的事情,暗一带回来的结果让他讶异了一下,本想暗中观察一下这人,结果没几天时间他就忍不住再来寻人找乐子了。   现在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小凌子”,叶泽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走过去在卫晓宇身旁坐下,沉默半晌,开口道:“小凌子不理你了,我来陪你玩就是了。”   卫晓宇一听,马上一脸嫌弃地看他,眼神里满满都是“你算哪根葱”。   叶泽:“……”   他堂堂一个王爷,曾几何时被如此嫌弃过,心里原本还想逗逗他,现在满心都想蹂.躏他一番,让他哭着求自己陪他玩!他稳住自己的情绪,暗自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时,双眼尽是可怜,隐约中似乎还能看见一点水光,一副“你不要我了吗”的小狗表情。   卫晓宇:“……”   你一个比我还高一个半头的大爷们摆这副摸样真不觉得违和吗?!   他清了清喉咙,抬手拍拍叶泽的肩,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但仍是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么僵持下去,远处一棵树上,暗一深深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调动   最终小凌子的事情不了了之,叶泽也没有得到卫晓宇要求和他一起玩耍的承诺。   然而两天后,在卫晓宇万念俱灰,一心以为小凌子真的要和他绝交时,事情竟有了转机。   这天饭后,小凌子一脸惊悚地跑到卫晓宇所在的房间,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外跑。卫晓宇既惊又喜,然而还没等他惊喜够,小凌子接下来的话让他直接陷入了狂喜。   “我、我……我看见贤王了!”小凌子气喘吁吁,惨白着一张脸说。   卫晓宇眸子一亮,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原来这天小凌子当值的时候,原本一切都如以往那样,他的那片区域鲜少有人路经,近来连卫晓宇都被他前几天的行为吓着了,不敢随便再来找他玩耍。   小凌子正暗自思考该寻个什么方法既能让卫晓宇不再和他说贤王的事,又能和他和好时,自远处几丈以外的地方缓缓走来一群人。   小凌子的心咯噔一下,瞥了一眼对方声势浩荡的样子,连忙低下头,静候在一旁默默等行人走过。   在这宫中他们算是最底层的小人物了,除了对接的公公和宫女,小凌子几乎没怎么见过什么人,于是在这里偶尔出现那么一群人,让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来人离他越来越近,小凌子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表现不好,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连握着扫把的手都汗湿起来。   那群人很快就从小凌子跟前走过,待他们走出几步以后,小凌子才慢慢地抬起头,想偷偷看一下大人物的背影。怎知这一抬头,正好看见为首最高最壮的那人猛地一转头,两人目光就此对上。   看见那人的模样,卫晓宇和他说过贤王的那些话瞬间窜入小凌子脑袋里,吓得他腿一软,整个跪倒在地上。   众人:“……”   小凌子扑倒的声音太响,那一群人顿时沉默起来,各自在想是不是玩大发了。   陆文翰清咳一声,余下几人迅速回过神来,未等陆文翰开口,其中一名小太监连忙开口道:“王爷,时间不早了,您看……”   陆文翰“嗯”了一声,挥袖就走。   几名小太监一脸怜悯地看向小凌子,没多说什么,也跟着离开了。   小凌子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满额的冷汗滴落在地面,沾湿了一大片。待周围归于宁静,小凌子也稳过了情绪,悄悄地抬头,看见之前那群人不知何时早已不在了,才擦着汗拍拍小心脏,踉跄着起身。   等换班的人一来,他连饭都顾不上吃,马不停蹄跑来找卫晓宇。   卫晓宇听完他的话,摸了摸小凌子的头,心里早已乐翻了。   卫晓宇觉得宫里的人实在太缺德了,为了拍马屁,居然将如此一个胡子大汉美化成这么一个程度,幸好事实胜于雄辩,即便再多的好话,也抵不过人家的一把大胡子。   就这样,卫晓宇和小凌子莫名其妙地便重归于好,自那以后无论卫晓宇说再多贤王的坏话,小凌子也半句不还口,卫晓宇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舒坦。   叶泽通过暗一的报告,得知事情顺利办妥了,嘴角上扬,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去逗逗那小家伙。   他从箱子里拿出太监的衣服,刚想换上,门外就传来皇上驾到的通传。   叶泽将衣服放回到箱子里,才刚合上箱子,皇上就进了门。   “皇兄。”叶泽朝皇上行礼。   皇上摆摆手免他的礼,看见叶泽站在衣箱前,挑眉问:“怎么,要出去?”   叶泽朝他走去,与他一起坐下,边倒茶边回道:“不出。”   皇上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和他谈了一下公务上的事情,很快便转了个话题。   “小泽,朕听李公公说,你最近常去御花园?”   叶泽一听,心里一沉,但脸上仍是不显。他暗自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表情,发现对方依然是那副闲话家常的模样,揣着一丝轻微的不安,他点了点头,“没事去走走。”   “哦?”皇上眉毛一挑,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但却奇怪地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转而挑起了另一件事,“前天母后提醒了朕,说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他顿了一下,“大哥不想催你,但若是见到哪家好的姑娘,记得和朕说说。”   兴许是皇上知道叶泽不爱听这些话,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往下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末了皇上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公公见皇上脸色不愉,想到了刚刚两人的对话,斟酌一下说:“皇上,奴才有一事不解,不知皇上能否为奴才解答?”   “嗯?”皇上回过神来,“你说。”   “刚才奴才听皇上与王爷的对话,实在好奇得紧,斗胆问皇上,若是王爷娶妻生子了,那便是要离开皇宫的,皇上为何……”   说罢他曲了下身子,“奴才斗胆,求皇上赎罪。”   皇上摆了摆手,“无妨。”他眼神有点飘远,过了片刻,才说:“小泽终是要结婚生子的,朕再怎么想让他留在宫中陪朕,也是无可奈何。”   李公公连忙称是,接着又说:“那之前奴才说的那位小公公,皇上您看……”   皇上沉默半晌,似是在思考,在李公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便听到他说:“先暗中观察一下,若是小泽实在喜欢得紧,那便随他去吧。”   李公公揣摩了一下皇上的话,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而另一边,叶泽自皇上离开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皇上肯定会暗中观察自己,可今天皇上特地前来,还提到了这件事,证明他已经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一想到自己近来的举动,有可能会在无形中害到小卫子,他就觉得满心的烦躁。   “多福。”沉吟片刻,叶泽唤道。   “奴才在。”   “收拾一下,准备回王府。”   “是。”   叶泽出宫了,卫晓宇过上了几天清闲的日子,然而日子一旦闲下来,他又开始觉得无趣起来。   和他交接的太监这几天似乎换了个人,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看见小聂子了,他寻了几个相熟的公公问了好几人,大家都不知道“小聂子”是谁,弄得他也有点迷糊了。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到工具房拿了东西准备上工,然而当他刚走出工具房时,负责管理他们的常公公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常公公好。”卫晓宇俯身作辑行了个礼。   常公公将他扶起,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其他小太监忙不迭拿好自己的工具散开。   小凌子有点担心地看了卫晓宇两眼,最后在常公公的注视下,不安地跟着其他人走了。   等人群一散,常公公才对卫晓宇说:“你是小卫子对吧?”   卫晓宇连忙称是,心里纠结死了,这到底是要干啥来着。   常公公“嗯”了一声,然后道:“跟我来吧。”   说罢,常公公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卫晓宇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心里面抓肝挠肺的,怎么就不能好好把话说完整。   卫晓宇被常公公领着走了一段路,都是卫晓宇没去过的地方。他不似其他太监那样低头走着,一路上各种张望,将皇宫的气派尽收眼底。   他们在一个院落停了下来,常公公恭敬地敲了两下门,等门内传来允许进门的声音,他才推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常公公推开,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卫晓宇一下子就看呆了。   我去!这房间对比起他们睡的地方,简直一个宫殿一个马厩啊!   本想着这地方肯定是哪个大人物住的,结果卫晓宇进门后,下巴又掉了一下。   这这这、这是我“师傅”呀!   卫晓宇的双眼圆瞪了一下,在接触到李公公的视线后,赶紧低下头来看向地板。   李公公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嘴角提了提,将常公公打发走后,便让卫晓宇坐下。   卫晓宇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很矜持地只坐了半边屁股,双手乖巧地放在自己双腿上,大气都不敢呼一声。   李公公给他倒了杯茶,观察了他片刻后,开口道:“你不用那么紧张,今天来就只是和你聊聊天,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徒弟。”   卫晓宇刷地一下抬头,蹭地一下瞠大双眼,眸子闪闪发亮,是呢,咱有关系可攀!   于是他几乎是立即的,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伸着小爪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一杯暖茶下肚后,眯了眯眼,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   李公公一直观察着他,看见他那么直接的反应,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这么单纯的一个人,居然被两位最厉害的主给看上了,这可真有点让人头疼。   李公公的声音很柔和,虽然夹杂了一点太监特有的尖嗓子,但却丝毫不娇柔,让人听了很舒服,卫晓宇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问了一下卫晓宇自己的工作,习不习惯,辛不辛苦,卫晓宇都将之当成上司了解下属的工作情况,便一一回答了。   听见他说很满意现在的工作地方时,李公公沉默了一下。卫晓宇见他连喝了两杯水,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两眼,李公公又喝下两杯水。   卫晓宇:“……”   李公公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小卫子啊……”   “是?”   “我想将你调到御前。”   嗯???   ☆、升迁   想把我调到御前?卫晓宇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石化了。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皇上眼皮底下工作,手一抖,将皇上的文件全洒了,或者在全室安静地听皇上讲话时,自己一个不小心放了个屁,全世界都看向他……   卫晓宇脑袋里瞬间就窜过无数个画面,每一个都让他心惊不已,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李公公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看眼前这人明显被吓到了,马上开口解释道:“别担心,虽说是御前,但不会让你做太多复杂的事情,就是换换茶水,擦擦桌子。”   但此时,卫晓宇的脑洞已经开到“皇上要我跳舞给他看但我不会跳最终被赐死”这么一个惊悚的结果,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最终的结论均是“皇上要赐死于我”。一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哆嗦起来,连李公公的话都没听清楚。   李公公:“……”   这么个性子,放在御前还能不能好了。   他抿了口茶,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耐心等卫晓宇回过神来。   过了半晌,李公公看见卫晓宇脸色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便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卫晓宇呆呆地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等李公公说完了,又过了一阵子,他才突然一把抓住李公公的手,双眼湿漉漉地看向李公公,“公公,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地方,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能不能不要把我调走?”   李公公:“……”   你丫别不识好歹了!多少人努力奋斗一辈子都去不了御前!   他狠狠地深呼吸几下,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卫晓宇。   李公公换了个方式给他洗脑,“小卫子,你现在住的地方,和我的这个地方,你更喜欢哪个?”   卫晓宇眨了眨眼,很实诚地回答:“这里。”   李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了,”他又喝了口茶,“在御前工作的人,那便算是皇上跟前的人了,多的是其他太监来巴结你,这里面的意思,你自己想想。”   卫晓宇又眨了眨眼,李公公见状嘴巴抽搐了一下,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但这脑袋瓜子到底转不转的过来啊。   值得庆幸的是,卫晓宇虽然呆,但这么直白的暗示,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在“吃香喝辣”和“拖下去砍了”中对比了一下,卫晓宇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李公公。   李公公:“……”   这下李公公脸色也不好看了,从没见过这么结实的榆木脑袋。他重重地放下茶杯,“砰”地一声将卫晓宇吓了一跳,忙端正坐好。   李公公再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恢复了一贯面对底下的太监的那副模样,“你给我听好了,你拜的是我的师,我就对你有责任,现在你能破格被拉拔到御前去,那是多少人盼一辈子都盼不得的天大好事。”   李公公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卫晓宇惊了一下,“这件事早已定了,今天就是好心想提点你一下,才把你叫过来,以后在御前说话做事要当心,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该做和不该做的,都给我掂过了才去做,若是做了什么错事碍了皇上的眼,即便本公公是你的师傅,那也救不了你!”   卫晓宇从前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几个哥哥姐姐,他的人生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养大的,曾几何时被这么训斥过。   他被李公公这么短短几句彻底弄懵了,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只知道顺着公公的意思猛点头。   李公公看他老实了,气才消下去一点,接着又跟他说了一些在御前做事的规矩,才把人打发走。   等卫晓宇走了,服侍在李公公身侧的一小太监忙为他泡茶,给他捏手臂按摩。   小太监道:“公公,这么不识好歹的一个人,怎么就将他送到御前去了呢?”小太监语气中尽是不服气。   李公公摆了摆手,“莫说了,此事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他别像今天这样……”说完他就噤了声,这估计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卫晓宇从李公公那里出来,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工作的区域,看见本该他负责的区域此时早就有别的小太监在干活,他幽怨地站在一边看着曾经一起愉快玩耍的假山,抽了抽鼻子,转身走了。   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卫晓宇想了一下,还是跑去找小凌子。   小凌子早上看见卫晓宇被带走,心里也很担心,这时看见卫晓宇的身影,忙跑上前问:“怎么样了?常公公找你做什么?”   卫晓宇扁着嘴看了他一会儿,“哇”地一声大喊起来,冲过去抱住小凌子,“小凌子~~~”   小凌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扔下扫把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卫晓宇蹭了他好一阵子,在小凌子软软糯糯的怀里得到一点安慰,小凌子陪他坐下来,等缓过一口气后,卫晓宇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小凌子听完也沉默了,他有点惊讶卫晓宇见的竟是李公公,也讶异整件事的发展。但小凌子知道御前不是谁想去都能去的地方,若是做好了,即便爬不到李公公那样的身份,也比他们在这御花园扫一辈子的地来得好。   想清楚事情的利弊,小凌子对卫晓宇说:“小卫子,去御前是个好机会,你应该好好把握才是。”他想了一下,又说:“咱们做公公的,即便做到够年纪出宫了,也鲜少有人会选择这条路,既然是要留在这宫中一辈子的,那么努力当上位者才是最佳的选择。”   卫晓宇咬着下唇哀怨地看着小凌子。   道理我都懂,但我不是太监啊!   卫晓宇和小凌子根本说不清楚这些事,对他来说,最好的路就是在那座假山后面扫个几十年的地,等到差不多可以出宫了,便拿着存了那么多年的钱在外面吃香喝辣,开启第二人生。   然而如今这一切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了!   卫晓宇叹了口气,又蹭了蹭小凌子,既然事情已经改变不了,那么也只好认命了。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卫晓宇都蔫蔫的,傍晚的时候,常公公又来寻他,手下的几个小太监迅速地帮卫晓宇将东西打包好,卫晓宇在众多太监的围观下,跟着他们离开了。   常公公今天早上还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如今接到李公公的通知,再看卫晓宇时的眼神都变了。   他将卫晓宇领到一个新的院落,这个地方比之前住的地方宽敞多了,虽不及李公公那里十分之一的奢华,但也比原来的地方好上百倍不止。   整个院落分成了几块,卫晓宇乍一看,这地方还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常公公带着他走到其中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正对门口的就是一张圆桌,圆桌后面有张榻子,可容纳两人,而圆桌的两边则各有两个屏风,屏风后就是大床。   常公公给他左右指了一下,“这个地方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了。”   这话一说完,卫晓宇眼睛就亮了,消沉了一整天的心情马上就被抚慰了那么一下下。   常公公又说:“这个院落是新建的院落,目前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住,但你可别随便跑到其他屋子去,”他指了指两边的床,“这两边,你就自己选一边来睡吧,明天会有其他公公过来告诉你工作上的安排。”   常公公说完以后,看了卫晓宇一眼,见他满副心思全都在新房子上,叹气摇了摇头,关上门走了。   等常公公一走,卫晓宇就跟放飞的小鸟一样,满屋子撒腿就跑,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看见什么都好奇。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可比起之前那个只能称作“大型杂物房”的地方,已经好上不知多少倍。卫晓宇看了两边的布置都差不多,挑了左侧的床,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换了身衣服猛地扑了上去。   棉花,是棉花!不是布条!   卫晓宇的脸扎进被铺里,顿时感动得想哭,在床上滚了滚,钻进被子里幸福得眯了眼。   卫晓宇性格乐观,随遇而安,自我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优点一大堆,但唯一有一个毛病怎么治也治不好,就是怕冷。   最近天气开始变凉,他还担心这个没有暖气的冬天不知道该怎么过,突然幸福从天而降。一下子间,早上那些消极的情绪被一床棉被通通抚平,   他躺在床上,往被子里团了团,眯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卫晓宇被调到御前的事情很快就被叶泽知道,暗一向他汇报此事时,他错愕了一瞬,紧了紧拳头,心道自己果然连累了那小家伙。   叶泽当即决定第二天马上动身回宫,想到御前看看那孩子的现状。   多福听见他的安排,思索了一下,对他说:“王爷,您要是明天就进宫,那小太监岂不是马上就发现您的身份了?”   叶泽一顿,沉默了起来。多福见他暗自在思考,便清楚自己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   如果叶泽冲动之下赶回宫中,不仅隐瞒的身份瞬间就被拆穿,还可能会让皇上察觉他对那小太监的关心,那么要挟叶泽留在宫中的把柄,从此又多了一个。   关心则乱,叶泽经多福一提,便知道自己这次是冲动了。他按下不安的情绪,细细思考今后该怎么部署才好。      ☆、上工   “李公公。”皇上又喊了一声。   李公公暗自捏了把汗,自然知道皇上叫他为何。“回皇上,贤王……还没有回宫。”   果不其然,皇上在听到这话后,脸又沉了一些。他眉毛轻蹙,沉吟片刻后问道:“之前那个小太监呢?”   李公公回道:“回皇上,小卫子已被调至御前,但平时只做做打扫的粗活,当值时间并不长。”   皇上一手食指在案上轻敲了几下,思索一会儿后说:“让他来研墨。”   李公公的心咯噔一下,连忙应是,心想王爷这回可真把皇上逼急了。   李公公下去以后,命人将卫晓宇带到他跟前。   卫晓宇这些天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事,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但过了几天,发现根本没想象中可怕,自己完全没有机会见到皇上,不禁放松下来。   然而这边厢他才刚缓过一口气,那边就被李公公喊去,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这次见李公公,依旧是之前的那个房间,卫晓宇这回是第二次来这边了,也不似上次那么紧张。李公公看他进来,满眼都是怜悯的神色,心想这孩子怎么就如此倒霉催。   如上次一样,李公公嘘寒问暖地问了几句,卫晓宇一个个回答完,心道这套路怎么那么熟悉。   果不其然,李公公闷下去一口茶后,一脸疲倦地对他喊道:“小卫子啊……”   卫晓宇:“……”   我能选择不听吗。   “我想调你去给皇上磨墨。”   卫晓宇:“……”我不要听QAQ   卫晓宇眼神死,沉默着一声不吭。李公公暗暗端详他的表情,看见他这副样子,也有点心疼。   但皇上的命令不可违抗,即便再怎么心疼他,卫晓宇最终还是要被调到皇上身旁,真正地在“御前”办事。   卫晓宇从李公公那儿听了许多关于服侍皇上的注意事项,但他整个脑袋都是木的,一时三刻根本转动不过来,于是等到他正式上工的第一天,他一脸懵逼地走进了御书房。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只在电视上看过墨这玩意儿,自己从小到大连毛笔都没怎么端过,更不知道该怎么研墨。   卫晓宇到的时候,皇上还没来,于是他在书桌上扫了一圈,找到了砚台,但没找着墨条。他翻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卫晓宇开始急了起来。   几经波折,总算在皇上入门的前一刻,他顺利在一个小盒子里找到墨条,但桌面上全是被他翻过的痕迹,吓得卫晓宇冷汗直流。   门外通传的人已喊出了“皇上驾到”,卫晓宇一咬牙,将桌面上所有的奏折全堆在一起,在皇上进门的一瞬立正站好,一副“我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卫晓宇实在太心虚,一时间竟忘了行礼,跟站军姿一样站得笔挺笔挺的。   皇上从进门到走至书桌前坐下,一直留心着卫晓宇,李公公在他后面简直欲哭无泪,待走到卫晓宇旁边,才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   卫晓宇膝盖被踢得曲了一下,默默腹诽怎么无端端踢人的。他嘟嘴斜了李公公一眼,看见李公公弯腰站立在皇上身侧,才猛地想起些什么,赶紧学着李公公弯腰,乖巧地补了一句,“皇上吉祥。”   皇上没见过这个小太监,但仔细一想就想明白了。他挥了挥手,李公公便将御书房里其他人都打发走,自己也跟着退了下去。   李公公一走,卫晓宇又开始紧张了。他哆嗦着伸出爪子,打开盒子取出一根墨条,干巴巴地开始在砚台上磨起来。   卫晓宇全神贯注地磨墨,无奈怎么磨也磨不出东西来,皇上在一旁静看着也不出声,房间一时陷入一阵尴尬中。   卫晓宇不知道磨墨的正确磨法,以为是自己力度不够,于是又大力了一点。可无论他怎么磨,就是磨不出什么东西来,他拿起墨条看了看,又放下磨几下,接着又拿起看了看,又放下继续磨。   过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卫晓宇还是没能成功磨出点什么东西来,他偷偷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好像没往他这边看,于是偷偷地伸手将墨条放回盒子里,顺了另外一根出来,又努力地磨了起来。   皇上在一边暗自观察他的动作,本来想细细观察一下这个小太监,看他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小泽,然而看了一阵下来,倒是让他看出点乐子来。   他相信李公公绝不可能什么也不和他说,就这样将人带到他跟前,可现在看小卫子的动作,完全没有一点常识,还以为自己手上的墨条出了问题,不禁让他想逗逗他。   皇上顺从自己的心,放下手上的奏折,提起一支毛笔,伸手往卫晓宇那边探。   卫晓宇发现了他的动作,默默抖了一下,看了看皇上的笔,又看了看眼前的砚台,顿时就慌了起来。   “皇、皇上。”卫晓宇颤抖着喊了一声。   “嗯?”皇上抬眼看他。   “没墨了……”卫晓宇坦白交代。   皇上眉毛一挑,“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磨么?”   卫晓宇觉得头有点晕,脑袋转了两圈,转不过来,呆呆地回道:“又、又干了。”   皇上忍笑,表情严肃地扫了他一眼,催促道:“那快点。”   “是……”   卫晓宇埋头继续更用力地磨,手上就像装了发动机一样,那动作就像是要钻出一个洞来。但看着面前的砚台,就是不肯出一点点墨汁,还十分不给面子的蹦出几颗小碎石,他顿时欲哭无泪。   “还没行吗?”皇上适时开口出来吓他一下。   卫晓宇委屈地扭过头,“还、还干着呢……”   皇上看见他的表情,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皱眉掩饰自己的笑意,佯作看了一下砚台,怒斥道:“怎么搞的,不知道研墨要加水吗?”   卫晓宇一听,瞬间就懵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皇上怒了”这回事,一心只想着坑爹啊!居然要加水的!   于是他在桌面上看了一圈,只找到一个茶杯,二话不说将茶杯端过来,往砚台一口气倒满了水,马不停蹄又磨了起来。   果不其然,有了水作助力,很快砚台就被染黑,看见终于有比较像样的墨汁,卫晓宇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绽开笑容对皇上说:“皇上,墨来了!”   皇上觉得这人确实有点逗,就没追究他拿了自己喝茶的杯子去加水,以及将砚台周围都弄脏的事情。他轻轻“嗯”了一声,沾了点墨,开始批起奏折来。   懂得了磨墨的诀窍后,卫晓宇接下来的工作可谓是得心应手。皇上看他大有一副要将所有墨条全部磨完的架势,虽然觉得他磨墨的样子很好玩,但也有点无奈。   在小卫子磨完第三条墨条,即将伸手去拿第四根的时候,皇上再也忍不住了。   皇上道:“行了,够用了。”   咦?卫晓宇的动作一顿,拿着墨条的手停在半空中,挣扎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回去。   皇上:“……”   皇上看他的动作,顿时有点不忍,只是看见早已溢得到处都是的墨汁,他还是忍下了让他继续研磨的提议。   磨墨的工作比想象中来得轻松,而且皇上看着也没预料之中的可怕,“拖下去砍了”似乎也没有机会听到,卫晓宇对这份工作也挺满意的,瞬间就原谅了李公公。   而贤王在听闻卫晓宇被安排在皇上跟前研墨后,一下就坐不住了。   “王爷,王爷……”多福在叶泽身后跟着小跑步努力跟上,边走边喊着,“王爷您先冷静下来。”   叶泽再也不听他的话,若不是之前多福的建议,如今小卫子也不会被安置到皇兄跟前,都是他害了他。一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又加快了一点。   他心意已决,多福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但这些年来,贤王对宫中的厌恶他有目共睹,如今难得出现一个可以逗他欢心的人,他也不希望因为贤王的一时冲动,导致两边都不得好。   只是多福不知道,叶泽虽然心急,但这些天来他坐立难安,早已将各种状况都考虑了一遍。   通过暗一的回报,叶泽早就摸清了小卫子现在的处境,暗自思索了一下皇上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几乎不会在前殿碰见小卫子。   于是几乎是叶泽一入宫,皇上那边就收到消息,瞥了眼还在一旁乖巧地站着,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卫晓宇,皇上嘴角扬起,心想这小太监可真有用。   ☆、谈话   叶泽来到御书房时,果然只有皇上和李公公在。   看见他进门,皇上挥了挥手,让李公公也退下。   叶泽朝皇上行了个礼,便到一旁坐下喝茶。他静静地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偶尔皇上问他几个问题,他都一一简短地回答了。   皇上心里明知他为何而来,但看见他这个样子,居然让他兴起了一丝动摇,暗暗质疑起叶泽入宫的动机。   但他实在太了解叶泽,他的心思都藏在心底,肚子里多的是弯弯曲曲的道道,即便脸上不显,就是他此时入宫的这个行为,也能证明些什么东西。   然而不待皇上琢磨太久,叶泽接下来的话就打碎了他美好的猜想。   叶泽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哦?”皇上一听,眉毛挑了挑,“你说。”   “臣弟当年和皇兄出生入死,征战沙场,走遍全国大小地,如今总算盼来天下兴平。臣弟对塞外的风景甚是挂念,如今宫中诸多事宜有朝臣为皇兄分忧,如此臣弟斗胆求皇兄准假,好让臣弟能故地重游,好好追忆一番当年走过的地方。”   皇上的脸色一变,并不应答。他万万没想到叶泽竟敢提这种要求,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在脑内已经闪过数十种可能,一时间连李公公也记恨上了,居然敢拿那个小太监来糊弄他。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寻思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叶泽此举的意图。   他抬眼盯着叶泽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理智也逐渐回笼,暗道这小子竟敢蒙骗他,也幸亏自己没有一时大意上了他的当。   皇上的脑袋转了一圈,想明白后不禁讶异那个小太监对叶泽的重要性,叶泽明知自己此话会惹他生气,但为了维护那小太监,还是提出了如此要求。   想通了的皇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朕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叶泽闻言脸色一沉,正想说些什么,皇上抬手截停他。   皇上道:“我不和你绕圈子,你这家伙心眼就是多。”   叶泽:“……”   “你我心知肚明你今天进宫是为何,那小太监……”他斜了叶泽一眼,“我不会动他。”   叶泽听闻他提起小卫子,心里一窒,但听到他后面的话,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皇上随后又说:“你有暗卫,让他们随处去打探,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小卫子住的地方,也是方便你行走,所以,”他顿了一下,语气带了点严肃,“像刚刚那些话,别再让朕听到第二遍。”   叶泽对皇上的这番话有点讶异,小卫子住的那地方他当然是知道的,也清楚皇上说的话不假,但却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以如此开门见山的方式阻止他离开皇城。   他暗暗揣摩着皇上的用意,一开始他是想用离开皇城一段时间的方式,来表明自己对小卫子的不在乎,好让皇上打消继续让小卫子留在御前的想法,但这一步显然被皇上看穿了,也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皇上想将他留在宫中,这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可在此之前,皇上从未如此直白地表明过他的态度,叶泽猜想皇上一直担心若他这么做了,很可能会引起自己的反感,从而对留在皇宫更抗拒。   但现在,显然皇上有了新的“把柄”,而这“把柄”,叶泽自问确实被他拿捏住了。   皇上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催他,但看见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从叶泽的眼神中,皇上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   “小泽,”皇上语气软化了一点,“你刚才也说了,咱们兄弟俩当初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将这天下打回来,朕身边除了你,早已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叶泽内心一震,忍着心中翻腾的情绪,面上平静地听着他说。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古遥的那段日子吗?”叶泽点了点头,皇上又道,“当时我军被敌军围剿,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情况十分危急。我对孟将军提议,我先杀出去,你们随后跟上,你还记不记得?”   叶泽点头,“当然记得。我和孟将军不同意,为此咱们还大吵了一架。”叶泽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心情也有点复杂。   提起孟将军,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皇上率先打破沉默道:“小泽,孟将军……已经不在了,我身边再没有别的人像你们当初那样愿意将性命交付给我,为我卖命。在这宫中,所有人都唯我马首是瞻,个个都不敢违逆于我,然而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有多少人是为我这个人,而非为朕这个角色付出的。”   叶泽缄默不语,内心不无撼动。   这些年头,他们一个在逼,一个在退,叶泽并非没有想过皇上强让他留在宫中的原因,只是这是头一次听他坦白自己的想法,如此向他示弱的皇上,让他终是生出一点不忍。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他们俩,毕竟也是亲兄弟啊……   叶泽在内心权衡了一番,此行的目的在阴差阳错之下也算是达成了,皇上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要他不离开皇城,那么一切好办。   虽然向往的自由最终还是没要的成,但只要一想到小卫子,这偌大的宫中似乎也没有印象中那么死气沉沉。   皇上暗暗端详叶泽的表情,此时见他脸上神情松动,便知道他成功说服他了。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七扯八扯地聊了点宫中的事情,叶泽便起身准备离开。   皇上往椅背一靠,看着站起正朝他行礼的叶泽,说:“那地方虽然平常鲜少有人走动,但去的时候也当心一点,别穿成那个样子被人发现了,丢人。”   叶泽弯腰的动作一顿:“……”   从御书房退出来以后,丢人的叶泽感觉浑身舒畅,头一次没有想立即出宫的想法,他想了想,抬脚往自己在宫中居住的院落走,不消片刻,一个器宇轩昂的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一脸不忍直视的老太监。   叶泽走到卫晓宇所住的那片院落,一直都是听暗卫的报告,如今亲眼一看,才发现皇上果真没有唬他,这个地方虽然算不上十分富丽堂皇,但也绝不是普通小太监住的上的,甚至让小卫子一人霸占了一整个院子,也只有那小家伙才不会起疑。   想起小卫子,叶泽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   他正要踏入小卫子住的地方,却被多福拦了一下。   叶泽:“?”   多福摇了摇头,道:“王爷,您这样贸贸然进去了,人家会怎么想?”   叶泽一听,马上会过意来,拍了拍多福的肩,“不错不错,”他眼睛转了一圈,对多福说:“这样,你先进去,我跟着你走,你装作是我的领班公公,让我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多福:“……”   领班的多福默默领命,两人调整了一下,多福一下子从一个憨厚老实的形象瞬间变得伟岸起来,猛地推门进去,发出好大一声响。   叶泽:“……”   叶泽见多福那么上道,也跟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弯曲着身子跟着走了进去。   他今早进宫进得急,现在折腾了一番天色也还亮得很,饶是这样,他们进去的时候竟发现卫晓宇居然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两人演了这么一场都吵不醒他。   多福显然也被这么懒散的小太监惊了一下,他刻意提高了音量,按照叶泽的意思吩咐了一通。   两人装模作样地演了一番,怎料卫晓宇打呼的声音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多福和叶泽对看一眼,叶泽无奈又好笑地挥了挥手,既然要表演的对象都睡成猪一样,也就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   多福帮他收拾了一番,才满怀担心地离开了。   叶泽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心想这里环境也还不错,更断定了皇上早就想让他住在这儿的想法,想到早上他假惺惺的对话,莫名地觉得自己被皇上耍了一通。   他站在房间正中央,盯着左边的屏风看了一阵,抬脚越过了屏风,看见在床上睡成大字型的小家伙,嘴上不自觉地泛出微笑。   叶泽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卫晓宇的睡脸看了好久,觉得这家伙越看越可爱,想了想,手忍不住抬起来,一把捏住了卫晓宇小巧的鼻子。   呼吸被阻,卫晓宇眉头皱了皱,脸上憋红了一会儿,在叶泽觉得他正准备要醒过来时,那家伙竟又张开了嘴,砸吧砸吧嘴呼呼吸了几口气,又满足地继续睡过去。   叶泽忍不住笑了出声,觉得他的反应跟小猫一样,没忍住又抬起另一只手,垫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嘴合上。   卫晓宇鼻子嘴巴都不能呼吸,“呜呜”地哼了几声,皱着小眉头,一脸委屈。放在两边的手抬起又放下,小腿蹬了几下,总算忍不住要醒来了。   叶泽在他睁眼的前一刻把手撤回,在卫晓宇醒来的一瞬和他四目相对,一副我刚刚才来的样子。   卫晓宇刚醒,脑袋还转不过弯来,一时三刻也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床前多了一个人。   他巴巴地坐了起来,掐了掐自己的脸,又掐了掐叶泽的脸,倏地瞪大双眼。   “你也高升了?!”   叶泽:“……”   ☆、无赖   叶泽来之前还打了一番腹稿,想了好几十个理由要怎么诓骗卫晓宇,却忘了这家伙脑袋异于常人,如此一来也省下他的解释了。   叶泽点了点头,就见卫晓宇双眼更亮。   卫晓宇眨眨眼道:“看来我们那块地方是风水宝地呀!我那时候还觉得李公公在坑我呢,现在看到你来,我总算能安心下来,睡个好觉了!”   叶泽无语,刚才睡成猪的是哪位?   卫晓宇又说:“诶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做事?我在御书房帮皇上研墨呢,是不是特牛!”   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叶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迅速地想了一圈,回道:“我在贤王那边干活。”   话一说完,卫晓宇一脸怜悯。   叶泽:“……”   他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清了清喉咙,想为自己正名,说了几句其实王爷人挺不错云云,然而无论他怎么解释,卫晓宇眼神却益发慈悲,一脸“你别说了我都懂”的样子,看得叶泽一口血卡在喉咙。   他果然给自己挖了个巨大无比的坑。   叶泽默默地抹了把脸,低头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些什么,顿时想起了暗一曾和他说过的话,嘴角勾了勾。   为自己正名的事情来日方长,叶泽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佯作突然想起些什么的样子,问卫晓宇道:“是了,上回你跟我说你叫卫小宝,怎么我回去问遍所有公公,大家都说没听过这名字呢?”   卫晓宇一顿,没想到叶泽会突然提起这个。   当初听叶泽自称小聂子,卫晓宇一时脑抽风才说自己叫卫小宝,现在被当面拆穿,他脸上微烫,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啊,那天开玩笑来着,其实我不叫这名儿。”   叶泽没想到他那么老实,眉毛一挑,“哦?”   卫晓宇清了清喉咙,端正坐好,一脸认真道:“我叫卫斯理。”   叶泽:“……”   “哈哈哈哈哈哈!”卫晓宇自己说完,扑倒在床上笑得人仰马翻,泪水都溢出来了。   叶泽看着他捂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无奈地跟着苦笑了一下。   等卫晓宇笑过了,他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抬手拭了拭眼角,双脸红红的,眼睛带着点湿意看向叶泽道:“其实我叫卫晓宇,以后你别叫我小卫子了,叫我晓宇吧。”   叶泽看着卫晓宇的双眸,那一刻心里有种莫名的骚动,让他浑身发烫,有一股说不出的劲促使他做些什么。   他握了握拳,咽了口口水,将这种心情压下去,随即道:“可我觉得卫小宝好听,以后就叫你宝宝吧。”   卫晓宇:“……”为什么!   后来无论卫晓宇怎么反抗,叶泽都坚定不移地叫他宝宝,卫晓宇这下总算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个院落大是大,住起来也舒坦,但日子久了,卫晓宇也有点怀念以前和小凌子凑到一块儿玩的日子,现在有了叶泽的陪伴,日子终于不用过得那么寂寞。   唯一有一点让卫晓宇比较苦恼的……   “啊!!!出去啊,你又进来干什么?!”卫晓宇死死揪住毛巾,按在下面,皱着眉头一脸忿恨地瞪着叶泽。   叶泽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瞄了眼坐在浴桶里的人,眼底带了点笑意。他耸肩道:“我进来看看你好了没有,你洗好久了,要帮忙吗?”   帮你个大鬼头!卫晓宇咬唇怒视他,他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的,连续好几天都趁他洗澡的时候钻进来。他下巴努了努,“你先出去,我快洗好了。”   叶泽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外走。   卫晓宇刚松了口气,又见他转回来说:“是了,今天下午你不在,李公公来过一趟,宫里最近忙着准备中秋节的事情了,之后咱们可能都要调去不同的地方帮忙干活。”   卫晓宇:“……”   叶泽挑了挑眉,“听到了吗?”   卫晓宇忍住满肚子火,重重地点了点头,“听到了,”他顿了一下,“你先出去。”   叶泽忍笑,这下总算退了出来,手扶着墙站在屏风后面抱着肚子无声地大笑。   卫晓宇在屏风内简直窝火极了,他几乎可以确信这人就是故意的!什么工作不能等他洗完澡再说,偏要这个时间来,还每天都有新鲜事。   前天说外面起火了,吓得他衣服都差点忘了穿,结果到外面一看,只是几块树叶烧着了,昨天又说房间进来一只大老鼠,还进了他屏风内,冲进来找了一圈,才说他看错了,吓得他整个人一直贴在浴桶内,浑身不自在,连晚上睡觉都觉得床上有东西在动。   他现在可算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想偷看他洗澡!   他哼哼唧唧地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心里一个劲地揣摩是不是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了?还是说那家伙纯粹就是个变态,想看看其他太监的那处?   卫晓宇越想越觉得后面一个可能性比较大,前者他自认自己没做出过什么行径暴露过,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觉得这个小聂子就是个小无赖,怎么以前走漏眼了,以为他是另一个乖巧的小凌子。   而这个无赖此时正坐在正厅的圆桌上,翘着腿喝茶,心里在暗自谋划该怎么拆穿卫晓宇是个假太监的事实。   一开始暗一向他报告卫晓宇是假太监这件事的时候,他心里曾有过震惊。他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这件事,虽然卫晓宇不是身份重要之人,但这事儿怎么也算得上罪犯欺君,况且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宫中,这中间隐含了什么深意,让叶泽不寒而栗。   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叶泽觉得卫晓宇不是太精,就是太蠢。若是前者,他势必要将这人扣下,无论是让他归顺也好,或是囚禁他也罢,总之不能将他放走,然而若是后者……   叶泽摸了摸下巴,颇具深意地笑了一下,若是后者,那就更不能将他放走了,毕竟要找到一个呆得这么好玩的人,实在不多见。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卫晓宇穿戴整齐走出来,大咧咧地坐在叶泽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猛喝了一大口,才语气不善地说:“说吧,你刚说啥了?”   叶泽挑眉看他,为自己续了杯茶,才缓缓开口道:“李公公今儿来过,本想和我们俩说的,但你不在,就只好让我传达了。”   卫晓宇满脸不置可否,“嗯哼”一声,示意他继续。   叶泽看得好笑,“还剩不到十天就是中秋节了,宫中早就开始准备中秋当天的事情,如今接近尾声,人手忙不过来,我们兴许要在工作外的时间去别的地方帮忙准备工作。”   卫晓宇闻言才看向叶泽,眨了眨眼,原来是真的有事呀!   叶泽看着他的样子,内心的骚动又开始翻腾,他轻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恢复原状,“李公公兴许明天会找上你谈这件事了,但具体将你安排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那你呢?”卫晓宇问。   叶泽笑了笑说:“李公公让我一直跟在贤王身边,就不用我到其他地方帮忙了。”   闻言卫晓宇一脸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看他,片刻过后又垂下肩来,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道:“哎,你跟着贤王可真好,其他啥也不用管,哪像我们,总是要额外加班……”   虽然知道卫晓宇只是想偷懒,但听到他这话,叶泽莫名就觉得高兴,他忍不住道:“是啊,跟着贤王可好了。”   卫晓宇瞥了他一眼,颇有点不屑,他眼睛转了一圈,突然打了个激灵,坐起来道:“哎哟中秋节!”   叶泽疑惑,“是啊,中秋节,怎么了?”   “是不是可以吃月饼,葡萄,杨桃,蜜瓜,柿子啦?”   叶泽:“……”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孩子就是蠢,可是……   怎么就蠢得那么可爱呢?   ☆、干活   小聂子这回没有诓他,第二天李公公果然上门了。   李公公说的话和叶泽说的相差无几,皇上和贤王早就打点过了,以至于卫晓宇的工作不但轻松,还狠狠地满足了一把他的需求,那就是在御膳房做帮工。   卫晓宇不会做饭,也不会切菜,叶泽不想累着他,连最简单的洗菜都不用他做,于是他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帮忙试菜。   卫晓宇乍一听李公公说这事儿,讶异得下巴都掉下来了,李公公忍着满心底的吐槽,一板一眼地将这事吩咐下去,很快就离开了。   叶泽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卫晓宇呆呆地坐在软垫上傻笑,稍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卫晓宇一见他回来,脸上的笑意更浓,“小聂子!”他挥着爪子呼唤叶泽过去,扒拉着他的手臂说:“我跟你说啊,你猜李公公把我调去哪里帮工了?”   叶泽低头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臂,眼底的笑意更深,“去哪儿啦?”   “御膳房!”   叶泽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会呢?”   卫晓宇一听,果然就忍不住臭屁起来,他哼哼两声,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但他深谙苟富贵勿相忘的道理,炫耀了一阵子后便拍了拍叶泽的肩膀道:“放心,兄弟忘不了你的!我看着旁边没人就顺几件点心回来让你尝尝!”   也就是他面前的这人是贤王,才这么放肆地笑着说“好”。   这天晚上卫晓宇心情实在是好,也没有在意叶泽寻着机会偷看他洗澡的事,结果反倒是叶泽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就脸色微妙地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连动作都有点僵硬。   时间距离中秋越来越近,卫晓宇每天在御书房退下来后,便到御膳房帮忙,叶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偶尔也去太后和皇上跟前转转。   皇上看他的眼神,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堂堂一个王爷,竟要避着一个小太监,小卫子在的时候他从来不出现,等小卫子回去了,他才偷偷摸摸地混进来,还有他那身愚蠢的装扮……   皇上叹了口气,虽然无奈,但无可否认,拜小卫子所赐,现在的叶泽多半的时间留在宫中,兄弟俩见面的时间也多了不少,今年的中秋,看来终是能够真的一家团聚了。   贤王和皇上聊了一会儿最近国家边疆地区的不安定,又商量了一阵南方地区闹灾害的事情,话题终于绕到了中秋节上面。   提起中秋节,叶泽想到了院落里的那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皇上挑了挑眉,觉得这气氛看着不错,于是打铁趁热问道:“今年中秋,你怎么打算?”   叶泽闻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继而抿了口茶,放下杯子后低声答道:“你知道的。”   皇上神情一敛,神色不如刚才和悦。他盯着叶泽的侧脸看了一阵,叹了口气,“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能……”   “皇上难道觉得时间长了,过去的一切都该被遗忘了?”   叶泽说这话时,一瞬不瞬地盯着皇上的脸看,语气中的咄咄逼人让皇上有点怒意,但他终究将之压下了。   皇上道:“小泽,朕没想要遗忘,也绝不会忘记过往发生的事情,但朕管理着这江山,不能终日想着过去,朕……总是要向前看的。”   叶泽脸上冷若冰霜,双眼直视前方似是盯住一点,但细看却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上。皇上叹了口气,每年的中秋,他们兄弟俩免不了一顿吵,本想着今年有小卫子在,情况兴许有所改善,想来他是高估了那小太监的存在了。   俩人再次不欢而散,叶泽走后,皇上面露疲惫,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太阳穴。   李公公为皇上换了杯茶,揣摩片刻道:“皇上,奴才有一计,兴许能让王爷在中秋当天留下来……”   皇上一听,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听着李公公在他耳边低语,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叶泽在皇上那儿惹了一身不愉快,出来的时候脚步一转,下意识就往御膳房那边走,走到一半才愕然发现自己还是一身“王爷”的装扮,顿时怨气更甚,袖子一甩,愤然出宫了。   叶泽这次出宫纯属一时起意,多福也在宫中没有跟着出来,等回到自己的宅邸,虽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但想找个能说上几句话的都找不着,面对这一室的空寂,竟让他想念起卫晓宇在身边的喋喋不休。   叶泽在家中吃了个晚饭,没吃几筷子便食不下咽,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摸黑进了宫。   待他回到两人居住的小院落时已是亥时,四周一片寂静,屋内漆黑一片,想来卫晓宇早已入睡了。   叶泽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站在房间中央迟疑了一瞬,便抬脚往左侧走去。   绕过屏风,叶泽满心期待能看见那孩子傻气呼呼的睡脸,怎料屏风后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卫晓宇的身影。   叶泽快步走上前,往床铺上伸手一探,被子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任何人睡过的痕迹。   今天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叠加起来,让叶泽一下子间的怒气燃到最高峰。他快步走了出去,脚步略显着急,没多久就回到自己宫中的院落,一进门便大喊了一声“多福”,隐约中声音似乎还有点隐忍的颤抖。   多福闻声快速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但这么多年跟在贤王身边,也知道王爷这回不好惹。   还未等多福问,叶泽见到人便快速说道:“给你一炷香时间,我要知道小卫子的下落。”   多福愣了一下,马上应是,脚上连一秒也不多呆,马不停蹄跑了出去。   多福找到卫晓宇时,那孩子正苦哈哈地在御膳房最角落的地方帮忙洗盘子,恰好一滴水溅到他脸上,卫晓宇抬起手肘蹭了一下脸,多福看着那背影,直觉得卫晓宇委屈得默默流泪,爱屋及乌地心疼起这孩子来。   他站在门边,琢磨了一下便大概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唤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小太监领命跑出去后,多福便移步走到卫晓宇身侧,拍了拍他道:“小卫子,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先回去休息吧。”   卫晓宇一听,也不管来人是他从没见过的人,将手上的东西一甩,激动得差点要抱住多福。   原本今天卫晓宇也和往常一样,在御书房退下来后就欢快地跑到御膳房去,还想着这两天和御膳房里的人打成一片了,暗自策划着要顺几块糕点回去让小聂子尝尝。   然而人还没踏进御膳房门内,他就被一位公公截了下来。   那公公一看就是电视剧里反派的那一型,卫晓宇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心里便咯噔一下。果不其然,这位名叫王公公的太监,卫晓宇事后打听,原来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这回不知怎么回事,竟找上卫晓宇。   王公公将“反派”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只差没在头上刻下这俩字。他一脸嫌弃地从上到下扫了卫晓宇一眼,说:“你就是小卫子对吧?”   卫晓宇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点了点头。   “嘴巴不会说话吗?”   “……是的,小卫子说的就是我!”卫晓宇立正站好,双手贴在两腿处,双眼正视前方,声音响亮道。   王公公:“……”   王公公清咳了一下,揉揉耳朵,摆了摆手,“你跟我来。”   卫晓宇一头雾水,但也只能默默地跟上。王公公领着他穿过御膳房的大门,里头的人看见他都恭恭敬敬地俯首行礼,王公公一律无视,一路将他领至最角落的地方,指了指地上摆着的杯碗,道:“上头有指示,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干活吧。”   卫晓宇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王公公,如遭雷劈地僵立在原地。   “干活”要干些什么样的活,不用王公公多说他都明白,但他自认没做错什么事情,何况试吃本来就很难出错,所以到底是谁,将试吃这么重要的工作给抢去了!   王公公见他不动,抬脚踢了他一下,卫晓宇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摸摸鼻子认命蹲下刷碗去,直到多福到来,他才总算结束了这一天悲催的工作。   卫晓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院落,本以为这么晚了,小聂子肯定早就休息去了,却没想到房间内还亮着烛光。   他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跑了进去,房门一开,看见小聂子正在软塌上看书,那样子就像是在等他回来一样,卫晓宇鼻头一酸,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蹭蹭地加快了脚上的速度,一下扑倒了小聂子。   叶泽动作一僵,感受到卫晓宇在自己怀里蹭了蹭,联想到下面的人跟他回报的内容,随即回过意来,身体一软,双手穿过卫晓宇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卫晓宇闻着叶泽身上清爽的味道,精神也好了一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过了一阵子,卫晓宇才回过神来,顿时有点尴尬,他这是把小聂子当成小凌子了。   他缓慢地从叶泽怀里爬起来,挠了挠后脑,干笑两声道:“嘿嘿,忘了给你顺几块糕点回来了。”   ☆、捉弄   叶泽听了卫晓宇的话,心里一阵苦涩。   这孩子明明累得够呛,却只在进门那一刻,没忍住展露出一点软弱,然而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便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收归到心底了。   他笑了笑,捏捏卫晓宇的脸,故意道:“就知道你靠不住,幸好我从贤王那顺回来一点吃的。”说完他下巴朝桌子那边努了努,卫晓宇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双眼一亮,案上果然摆着几盘糕点。   晚上吃的那点早就被他消化掉了,平常这个时间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今天晚上辛苦工作那么久,肚子一直咕咕叫,这下看到吃的,卫晓宇一个翻身,两步走到桌子边,筷子也懒得拿,一手一件糕点直接放到嘴巴里。   卫晓宇一走开,叶泽顿时觉得怀里冷飕飕的,反手就想将卫晓宇揽回来,可见到卫晓宇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劲又犯了。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叶泽走上前,顺了顺他的背,顺便帮他倒了杯茶。   卫晓宇忙着吃东西,一口气咽下去四五块后,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等卫晓宇吃饱喝足后,今天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也跟着吃到肚子里。他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睡眼惺忪地看向叶泽。   叶泽一整个晚上内心都在骚动,此时看见卫晓宇这个样子,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虽然从别的小太监那里大概知道卫晓宇今天晚上是干什么去了,但再多的他也不了解,现在等卫晓宇都吃饱了,他才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了?”   卫晓宇撑着眼皮,支支吾吾回答了一通,叶泽从他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总算将事情拼凑起来。   叶泽不解,皇后身边的太监怎么会突然找上卫晓宇了?   叶泽联想起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稍加一想,便将这事儿直接和皇上挂钩。他皱了皱眉,实在是厌倦了这种身边的所有人事物都被利用的日子,特别是最近这几次,一事扣一事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卫晓宇趴在桌子上,早已累得打起呼来。叶泽将他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几下帮他脱得只剩下内衣,拿起早已备在一旁的毛巾帮他擦拭身体。   叶泽动作十分轻柔,卫晓宇舒服得低吟了两声,惹得叶泽浑身都燥热起来。   自上次在这屋里第一次和卫晓宇玩闹开始,叶泽便察觉自己的心似乎有点不受控,而经过这些日子的陪伴,以及今晚自己不寻常的举动,任凭他再怎么否认,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深处,对卫晓宇的在意和喜欢。   然而庆幸的是,承认自己喜欢上卫晓宇,似乎也没想象中那般排斥。   只是……有点头疼。   被皇上拿捏在手上的把柄,这下可真落实了啊。   叶泽叹了口气,看着张着嘴巴呼呼大睡的小孩,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根软肋,从今以后就由他护着。   想通了的叶泽感觉心头上一块大石瞬间消失了,看向卫晓宇的眼神越发宠溺,眼前的人毫无防备地打着呼噜,叶泽觉得自己心头软了一片,只犹豫了那么一瞬,便低头含住了那片嘴唇。   睡梦中的卫晓宇只当是又有吃的,砸吧了一下嘴后,探出舌头舔了一下。叶泽浑身一震,眸色一沉,没忍住便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叶泽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一吻,看见卫晓宇似嫌不足还嘟了一下嘴,叶泽差点没忍住又要啃上去。   最终叶泽还是忍住了没变身为禽兽,拧干毛巾又帮卫晓宇继续擦身。   他盯着那条碍眼的裤子,仅迟疑了一刹,就伸手将它扯了下来。   看着本不该出现在太监身上的某物,叶泽勾唇笑了。他点了点卫晓宇的鼻子,小声道:“小骗子,你还有多少谎话还没告诉我呢?”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刚爬起来,卫晓宇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叹了口气,刚准备站起,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往常不一样。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将双手递出来看了看,透过指缝看见自己光着的双腿,“啊!”地大喊了一声,又马上用双手掩住嘴巴,圆瞪着眼狠狠盯住自己的腿。   我的裤子跑哪儿去了!!!   卫晓宇吓得心脏都快被吓停了,快速巡视一圈,在床边的椅子上找到被脱下的裤子,快速抓过来,一把套了回去。这边裤子才一穿好,他就马上跳下地,箭一般地冲到右侧的屏风后,边揪着自己的衣服边瞪着床上的人。   卫晓宇惊疑不定,既觉得小聂子肯定窥见了他的“秘密”,又安慰自己也许是他昨晚睡着后自个儿脱掉的,整个人都凌乱了起来。   叶泽在床上翻了个身,卫晓宇惊得后退了一步,碰倒了在他身后的小圆凳,“哐当”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下叶泽也装不下去了,整个弹坐起来,一脸被吓到的样子,眨了眨眼,问:“宝宝?你怎么在这儿?”   卫晓宇一脸尴尬,已顾不得这个槽点满满的称呼,更没了刚开始兴师问罪的冲劲,抿了一下唇,试探道:“昨天晚上我怎么睡着的?我记得我好像坐在外面吃东西来着。”   叶泽一脸无辜,“是啊,你吃着吃着就睡过去了,花了我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抬到床上去。”   卫晓宇一听,心里慌得不行,脸上还要装作不在意,“呀,那我浑身脏兮兮的,就这样睡过去啦?”   叶泽听得好笑,也不把话挑明,“可不是嘛。”   卫晓宇和他大眼瞪小眼,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谁帮他脱的裤子,可叶泽和他打了半天太极,硬是不告诉他实情,愁得他一张脸都挤在一块儿了。   卫晓宇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边,闷闷地吃着昨晚吃剩下的糕点,一想到自己的秘密搞不好已经被知道,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小聂子当真知道自己的秘密,怎么也不见他说起?毕竟这件事放在古代,可算得上是一件顶天大事啊。   他一口一件糕点吃得好不痛快,心极大地没过一会儿自己就想通了,这件天大的事瞬间被抛诸脑后,心里头却被另一件事压着。一想到今天晚上又要和昨天一样,卫晓宇觉得甚至连好吃的糕点都拯救不了他,整个人变得消沉起来。   他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糕点,想起这是小聂子从贤王那边拿回来的,对比起自己一个在御前工作的人,日子过得比小聂子还不如,顿时在他心中贤王的形象比皇上要伟岸不少。   叶泽洗漱好出来,便看到他一脸委屈地捧着糕点啃,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吃点东西都能吃出感伤来了?   他在卫晓宇隔壁坐下,给自己和卫晓宇都倒了杯水,才缓缓道:“你昨天回来没多久就睡着了,后来李公公派人来,通知你今天开始可以不用去御膳房帮忙了。”   “诶?”卫晓宇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嘴巴还咬着半块糕点,叶泽看得好笑,很自然地抬手用拇指抿了一下他的嘴角。   卫晓宇丝毫没有意识到叶泽的动作有多么暧昧,一门心思全在他的话上,“我今天开始不用去御膳房了?”   “是啊,”叶泽弯眼笑了笑,“你都还没能给我顺出点东西回来吃呢。”   卫晓宇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完全没来得及思索叶泽话中的调侃。他才刚想到今天还要苦逼地当洗碗工,这头就马上告知他不用去了,这种从地狱一下子蹦到天堂的感觉,让人完全把持不住!   卫晓宇嘿嘿嘿地傻笑着,那样子和今早上发现自己被脱裤子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叶泽看得好笑,怎么在这深宫中居然还能有如此一根筋的人呢?   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叶泽在心底无奈地摇了摇头,估计这孩子经这么一事,早上的那茬早就不记得了吧。   他琢磨了一下,端起眼前的杯子抿了口茶,淡定喊道:“晓宇。”   “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正式喊他的名字,卫晓宇也是一愣。   叶泽语出惊人道:“昨晚你睡着后,我脱了你的裤子。”   卫晓宇:“!”为什么说这话能说得好像昨晚我吃了条菜心一样轻描淡写?!   接下来叶泽更轻描淡写地说:“我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流氓   卫晓宇这下彻底被叶泽吓疯了。   他圆瞪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瞪着叶泽看,想说些什么来蒙混过去,但又找不着话说。   叶泽享受了一下被他注视着的目光,才不慌不忙地道:“你不想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卫晓宇脑袋成了一片浆糊,反应都慢了好几拍,待他弄明白叶泽话中的意思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颤,一脸谨慎地盯着他说:“你想怎么样?”   叶泽挑了挑眉,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卫晓宇这副严肃的样子,被他用一副戒备的双眸看着,让他颇有点不是滋味。他没有威胁他的想法,只是想拿这件事逗一下他,于是想了想,叶泽道:“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旁人的。”   你当然不能告诉!卫晓宇腹诽,他双目瞠大,片刻后又眯着双眼,暗自揣摩他话中的意思。   叶泽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就是一死罪。”他见卫晓宇瑟缩了一下,又道:“但我不打算让你陷入任何危险。”   叶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认真,这也是他心中所想,但卫晓宇听了却觉得无比奇怪,比起自己有可能迎来死罪,他更好奇此时叶泽的说法到底为何。   于是他问:“为什么?”   叶泽看进他的双眼,卫晓宇被他这么看着,却意外地感到安心,刚才的针锋相对似乎从来不曾存在一样。叶泽没有正面回复他的问题,而是说:“有人护着你,不好吗?”   卫晓宇都快被他弄凌乱了,他抓了把头发,不知道眼前这个“小聂子”到底有什么打算。他将以前看肥皂剧的经验搬上来分析了一番,一脸傻乎乎地问:“你是奸细吗?”   叶泽:“……”   卫晓宇见他不答,又抓了抓桌布,紧张地说:“你是奸细吗?可是我不是啊,我帮不了你什么的,”说着他又甩了甩头,皱着眉头小声地用自己才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你是奸细我不是,这个时候我要说我是才对……”   他暗自分析了一把,叶泽看的无奈,自己怎么就看上这么蠢的人了。   他清了下喉咙,喊了声,“晓宇,”看见卫晓宇轻蹙着眉抬头看他,他忍不住抬起手用拇指抚平他的眉头,“我是你的……好朋友,”他斟酌着用词,“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瞒过那么多人的,但既然你已经在这宫中了,只要你没有做出伤害朝廷的事,我都会将你护着,不会让你出事的。”   卫晓宇听着他的话,被他低沉的声音吸引住了。小聂子眼中像是有神秘的力量,让他不自觉就被吸引进去,相信了他的话。   卫晓宇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不怕我会反了这朝廷?”   叶泽一听,轻笑了一声,“你会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卫晓宇觉得叶泽这是在瞧不起他。   卫晓宇为人极度没心没肺,叶泽说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这么轻易地信了他的话,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揭开,又莫名其妙地被揭了过去,事后叶泽也没有问卫晓宇当初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仿佛这天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   如果小聂子不这么时不时就耍流氓的话。   “出去啊!”卫晓宇坐在浴桶里大声喊道。   这光景和之前完全没两样,自从小聂子将话摊开来说以后,凡是卫晓宇洗澡的时候,他总会走进来,搬张凳子坐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看”他洗澡。   卫晓宇甚至怀疑,从很久以前,小聂子刚开始偷看他洗澡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太监的身份了。   叶泽不置可否,像座大山一样坐在浴桶旁看他洗澡,还时不时往桶下看去,卫晓宇边脸红边忙着拿毛巾掩住自己。   “你是不是变态啊!”卫晓宇瞪着他说。   “什么是变态?”叶泽最近常听他说这个词,虽然卫晓宇一次都没解释过,但他知道他就是在骂他。   卫晓宇继续瞪他,“说的就是你!”   叶泽耸耸肩,也不指望他会给他解释。自从上次把话摊开说以后,他觉得卫晓宇的关系和他拉近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偶尔从卫晓宇口中冒出的一些让人不理解的词语,让叶泽觉得既好玩又不解。   卫晓宇一手揪着毛巾遮住自己,另一手快速地擦身,时不时瞪叶泽一眼,看得叶泽满心欢喜。   卫晓宇觉得这人就是个无赖,但自己把柄握在他手上,也不能和他撕破脸。他一边戒备着他偷看,一边问他:“你怎么老爱偷看我洗澡啊。”   叶泽摸摸鼻子,“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让人好奇。”   闻言卫晓宇又释怀了,他想了一下,松开了手,大方地遛鸟,虽然脸上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没刚刚那么介意。   叶泽看了看他的动作,眉眼一勾,“不遮了?”   卫晓宇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洗起澡来,反倒是叶泽看了一阵就坐不住了,起身僵硬地走出屏风。   卫晓宇心想,难道被我的尺寸吓到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中秋节,中秋当天早上,卫晓宇起了个大早,拾掇一番后,才看见叶泽从屏风后走出来。   “中秋快乐。”卫晓宇对着他笑说。   叶泽愣了一下,回他一句,“中秋快乐。”   卫晓宇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口,“你今天也是在贤王身旁候着吗?”   卫晓宇平常的工作在御书房帮皇上研墨,今天是中秋,皇上免了他的工作,李公公让他晚宴的时候才去帮忙布桌,于是他整个早上都是闲的。   叶泽没有回答,他抿了口茶,明显心不在焉。   卫晓宇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他回答,才发现他在发呆。他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小聂子?”   “嗯?”叶泽回过神来,卫晓宇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叶泽这才摇了摇头。   卫晓宇不知道小聂子这是怎么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他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早上我不用干活,我想回去看一看小凌子。”   卫晓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是掩不住的高兴,他的好心情感染了叶泽,让他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小凌子就是你以前的好朋友是吧?”   “你还记得他呀?”卫晓宇听到他的话,笑得更高兴了,“自从我来了这边以后,我就没见过小凌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泽点了点头,“那正好,今天可以去看看他了。”   “是啊!”卫晓宇猛点头,“小凌子是我在这宫中最好的朋友了!”   叶泽闻言眉毛一挑,“最好的朋友?”   卫晓宇没察觉他语气的变化,忙不迭说:“是啊,他是我在这宫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小凌子人可好了,单纯又善良,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卫晓宇说这话可是大实话,不说在这宫中,即便以前还没穿过来之前,在他身边都鲜少能见到像小凌子那么好的人,偏偏这话有人就不喜欢听。   叶泽暗自冷哼一声,本想质问他“比我还好?”,但又问不出口,只能一口气憋在肚子里。   卫晓宇说完自己的安排,才又记起来要打听叶泽的,刚刚叶泽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他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他又问了一遍。   叶泽看他双眼圆鼓鼓地盯着自己看,衡量了一下,居然改口道:“我今天也不用陪着王爷,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见见小凌子吧?”   就这样,卫晓宇莫名其妙便带着叶泽一起到他以前居住的地方找小凌子去了。   小凌子不似他们俩这么闲,但毕竟是中秋,领班的太监也没有管得那么严,卫晓宇便偷偷地摸到小凌子以前工作的地方,果然看见那小身影一如既往地在一小角落安静地扫着地。   “小凌子!”卫晓宇一见到小凌子,激动得忘乎所以,猛地冲上前将他扑倒。   小凌子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是谁后,也跟着高兴地笑了起来,“小卫子,你怎么来了!”   叶泽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热乎得不行,心里不是滋味极了。他走过去,一把捞起扑倒在地上不愿起来的卫晓宇,微笑着说:“晓宇,不介绍一下?”   卫晓宇看他一眼,不知怎地,竟觉得叶泽此时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泽: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比较好奇 卫晓宇:但你明明就有啊! 叶泽:没见过那么小的 卫晓宇:……请你滚   ☆、端倪   小凌子跟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年纪虽小,但心不如卫晓宇大,虽然叶泽和他们一样的穿着打扮,可小凌子就是觉得这人不是一般人。   他眼中带着点戒备的神色看向叶泽,叶泽也同样在暗自观察他。   来这里之前,他对小凌子有百般猜测,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   小凌子看着确实小,个头不高,人也瘦瘦的,外表看上去也如卫晓宇说的那般乖巧,但叶泽没有忽视掉他眼中的防备。   两人暗自较劲,只有卫晓宇一人在中间毫无所觉,高兴地给两人介绍了一番。   见到小凌子后,卫晓宇就彻底把叶泽抛诸脑后了。他拉着小凌子往旁边一坐,迫不及待和他分享这段时间以来的见闻。   小凌子见着卫晓宇确实很高兴,但他也记得自己还没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便边听着卫晓宇的话,边拿着扫帚扫地,间或还抽出时间来看一眼叶泽。没过多久,来和小凌子交班的太监到了,小凌子收拾一下便和他们一起往外走。   叶泽跟着他们走到一半,才想到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那些地方,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没和他们一块儿走,然而临别的时候,又发现小凌子一脸怀疑的神色看向他,心里面不禁有点不爽。   然而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卫晓宇竟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一路和小凌子说个不停,把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等他说的差不多了,小凌子才抽空问了一句,“刚刚那个,就是告诉你贤王的事情的人?”   卫晓宇一顿,点了点头。   小凌子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后又道:“他现在也和你住一起吗?”   闻言卫晓宇又笑了,还笑得特别猥琐,“是啊,我觉得我那地方还真是风水宝地,我才刚被调到御前不久,小聂子也高升了,但他比我可怜,他要伺候贤王呢,嘿嘿。”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卫晓宇并没觉得叶泽有多可怜,心里早就不像一开始认为的那样,觉得小聂子跟着贤王真的有多惨。   但小凌子听了他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觉得这里面的巧合实在太多,让他有点不是很喜欢那个叫做小聂子的人。   后来小凌子又问了许多关于小聂子的事情,卫晓宇都一一回答了,只除了将小聂子喜欢偷看他洗澡的事情略过不谈。   卫晓宇不明白为什么小凌子突然对小聂子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他回想了一下,小聂子除了行为有点变态以外,好像也没别的了。   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和小凌子叙了一会儿旧以后,也不打扰小凌子工作,答应了以后有时间就来看他后,便高兴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意外的是,当卫晓宇回到院落的时候,竟发现小聂子还在房里。   他走到小聂子身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你怎么还在呀?”   叶泽心里无奈,这话说得好像有多不想他在这儿一样,但他最近也有点习惯卫晓宇的说话模式了,便不计较那么多。叶泽回道:“贤王中秋节都不在宫中过节,今天我没什么事情要做的。”   卫晓宇一听,双眼马上就亮了,“所以你今天一整天都没事做吗?”   叶泽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我晚上布完桌就回来!我让御膳房的人给我留点吃的,我们一起赏月!”   看着卫晓宇充满期待的眼神,叶泽感觉自己受蛊惑了。他没忘了等一下还要出宫一趟的事情,在心里面衡量了一下时间,最终叶泽还是艰难地点点头。   看见他答应了,卫晓宇这下更兴奋了,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时间,预估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叶泽在一旁听着,既窝心,又无奈,听着卫晓宇说怎么缩短时间,好让他能快点回来和叶泽过节,叶泽心里面更焦急了,坐不到一会儿,就站了起来。   卫晓宇:“?”   “我……”叶泽低头看了卫晓宇一眼,道:“我想起公公有事让我去办,我先出去一趟,今天晚上……”看着卫晓宇眼底露出的微光,叶泽一咬牙,道:“今晚见。”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卫晓宇呆呆地目送他离开,头一偏,“哪个公公那么急啊?”   叶泽一出门,便立即回到自己的院落,换了身衣服,又快马加鞭地出宫,连多福都忘了捎带上。他这边一离宫,几乎是马上地,皇上那边就接到了消息,看着皇上明显失落的神情,李公公的心都提到喉咙。   “李公公。”皇上忽然喊了一声。   李公公一个激灵,应道:“奴才在。”   皇上食指敲了敲台面,沉吟片刻后道:“小卫子呢?”   李公公答道:“回皇上,皇上免了小卫子早上的工作,他现在正在休息,今晚的晚宴开始前他才到御花园布桌。”   皇上听了李公公的话后,思索了一阵,李公公在旁边候着,冷汗直流,心里不免为小卫子叫苦。   卫晓宇在房间百无聊赖,早上见到小凌子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导致他睡也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小聂子又不在,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平时有小聂子的陪伴,生活有趣得多了,两相对比,连小聂子偷看他洗澡的行为都没那么讨厌了。   卫晓宇在床上辗转了片刻,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想着难道是小聂子回来了,他兴冲冲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小跑到门口处。   怎料门一打开,门外哪里有小聂子的影子,只有李公公的心腹安公公,卫晓宇见过一两遍,于是把他记住了。   卫晓宇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福身说:“见过安公公。”   安公公“嗯”了一声,从卫晓宇跟前走过,直接走进屋子内,扫了一圈,最后又将视线放回到卫晓宇身上,“就你一人?”   卫晓宇一顿,马上应道:“是。”   卫晓宇听到安公公轻轻“哼”了一声,随后也没多说什么,径自走到房间中间的圆桌坐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大眼瞪小眼,片刻过后,安公公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眼前的茶具,卫晓宇才如大梦初醒,马上挪过去为他倒茶。   卫晓宇心里无奈,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就这么大的架子,这是想要杀人吗?   但安公公显然不是来杀人的,也没那么好兴致把他干掉,抿了一口茶后,安公公才缓缓说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去布桌了。”   “诶?”卫晓宇抬头愣了一下,一脸懵逼。   安公公用手巾擦了一下嘴角,才继续说道:“李公公说,你最近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好,特意让你今晚在皇上身侧候着,伺候皇上,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可要好好珍惜。”   卫晓宇差点就忍不住把嫌弃写在脸上,这种福分,我可不想要啊!   他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能真的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既不想答应,又不能不应下来,纠结得差点要跳起来。   安公公久久得不到回应,挑眉看了他一眼,卫晓宇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威胁,心跳不自觉地快了一拍,最终只能十分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将安公公送走后,卫晓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本来已经约好了小聂子,这回若是小聂子回来后见不着他,这可怎么办呀?   他在房间围着桌子着急地转了两圈,蹭蹭蹭地跑到自己那一侧,翻箱倒柜好久都找不到一张纸,顿时有点气急败坏。   他好好一个研究生,居然在房间里找不到一张纸!   卫晓宇坐在床上愣了半晌,猛地想起小聂子曾经坐在外面的软塌上看过书,踟蹰了一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越过右侧的屏风,看见床旁边放着一个大箱子,猛地一下翻开,双眼顿时瞠大——   真有书!   卫晓宇把书拿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着哪页都不好下手,于是他又将书抛到一边,继续往下翻找。   卫晓宇找呀找,一门心思放在找纸上,心无旁骛地最终让他如愿地找到一本书,上面有一整页空白出来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页纸撕下,才将刚刚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归位。   这箱子是叶泽的衣箱,本不该在这上面找到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偏偏前一段时间叶泽出宫一趟,回来急匆匆地忘了换好衣服再过来,这里头便多了一套华贵的服饰。   卫晓宇摸到这套衣服后,怔愣了片刻,觉得自己随便翻找别人的东西的行为确实不好,也不敢多看,将东西归为后便盖上箱盖,转身便想走。   然而他双脚扣在原地,迟迟无法迈出一步。   啊啊啊!到底为什么小聂子的衣箱里会多了这么一套衣服!卫晓宇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原因,可惜现在唯一能告诉他答案的人却不在。   绸缎的质感仿佛还停留在他手上,和自己身上穿着的布料完全不一样的触感,让卫晓宇迟迟无法将这件事揭过去。   他想了一通,联想到之前小聂子说要护着他的话,觉得说不定小聂子是些什么卧底,这想法让他吓出一身冷汗来,又觉得小聂子也许从贤王那顺回来一套衣服,想到贤王那熊一般的身躯,不禁又为小聂子捏了把汗。   卫晓宇恍恍惚惚地边想事情边写纸条,才刚写好,门外就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房门大开着,来人是一个没见过的小太监,来催促他赶紧到李公公那儿做准备功夫。   急急忙忙地拾掇了一下,卫晓宇也没在意刚写好的纸条,随意放在桌面上。他跟着小太监出了门,关门的一瞬扬起了一阵微风,那张轻飘飘的小纸条,就这样被吹落在某个小角落里。      ☆、中秋   叶泽这一路出城走得极赶,快马加鞭总算在天色擦黑之前往回赶。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他始终无法在这一天好好的过一个中秋,这个本该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他却无法放下心结,好好地与亲戚朋友团圆。   然而如今他的心境,竟发生了一丝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掉落,让他稍微有点期待,期待那个未知的将来。   叶泽一路上马不停蹄,回到宫中戌时刚过,宫中某一处灯火辉煌,他却无暇理会,直往卫晓宇所在的院落走。   他在路上想了许久,想到那小家伙一脸不愉地抱怨他回得晚,不知怎的就觉得心情畅快,而这种心情还真的有点要过节的感觉了。   然而待他满怀期待地撞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室的安静,以及黑暗带来的落寞。   叶泽心下一坠,莫名升起一阵烦躁。他拧着眉头点亮了蜡烛,心里某个角落还在希冀着卫晓宇只是气他回来得晚了,躲起来和他怄气,但当他围着房间走了一圈,丝毫找不到一点刚刚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后,内心的烦躁就更盛了。   他站在房间中央,想遍了卫晓宇有可能去的地方,最后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拔腿冲了出去。   御花园的晚宴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地坐了许多人,各自说说笑笑,边看表演边用膳,气氛好不活跃。   卫晓宇在一旁站着,心里觉得苦逼极了,说什么伺候皇上是天大的福分,这分明就是坑爹!   他动了动脚丫子,眼神有点呆,这个晚上他就这么站着,虽说是伺候皇上用膳,但大多数工作都是李公公在做,他只是在旁边帮忙递递盘子,现在晚饭吃完了,大伙开始看表演赏月了,他才能喘口气,站在一旁发发呆。   在众人前面有几个舞女在跳舞表演,卫晓宇觉得十分无趣,这些所谓的表演,平常他连春晚都不看,也不知道怎么台下的人竟都看得津津有味,活像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但他转念一想,这些人也确实是乡巴佬,毕竟文化落后了几百上千年,也不能指望他们看过大蛇拉便便,能有多少见识。   他暗暗打了个哈欠,开始天马行空地想东想西。   不知道现在小聂子回来了没有,贤王中秋不在宫中,那家伙也不知道突然干什么去了,幸好他留了张纸条,不然这个时间早错过了饭点。   他转念又想到,贤王中秋不在宫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把大胡子怕吓着其他人了,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贤王的真面目,他偷偷嗤笑了一下,想到这些人若是初次见到贤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   卫晓宇在这边正想着贤王的事情,突然耳边就听到一个小太监喊了一声,“贤王到。”   卫晓宇的心莫名地快了一拍,心想贤王怎么就到了呢?   本以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正打算继续放空,却发现场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为舞女跳舞伴奏的音乐都停了,四下一阵安静,突然空气中飘荡着一阵诡异的宁静。   难道贤王真的现身了?   首先冲入卫晓宇脑袋的便是这个念头,他悄悄抬起头,环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记忆中虎背熊腰的身躯,但却让他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小聂子竟然穿着偷回来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卫晓宇面对此刻的情景,几乎不作多想,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被吓停了,双手揪着衣摆,额上冷汗直冒,心想难怪全场都瞬间安静下来了,一个太监身穿这么华贵的衣服,任谁都淡定不下来啊!   然而没等卫晓宇担心多久,接下来的场面却让他二度心脏急需救援。   原本落座在两旁的官员也好,在旁伫立的下人也罢,此时全都站了起来,朝着小聂子的方向作揖行礼,毕恭毕敬地道:“贤王万安。”   卫晓宇满头问号,嘴巴微张,心里面有个隐隐的猜测,但又不敢去相信。   叶泽在场内扫了一圈,不用花费过多的功夫,便在皇上旁边不远处发现了卫晓宇的身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让叶泽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落地。   他皱眉看向皇上,脸上的不爽丝毫没有掩藏起来。在场的人似乎察觉到这两兄弟暗藏的波涛汹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刚才喧闹非凡的场面,竟在一瞬变得鸦雀无声,连针掉地上都显得极为刺耳。   叶泽隐忍着怒气,沉声质问道:“这就是你的方式?”   场上的一众人士听到贤王此句发问,都不禁微微一震,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皇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希望叶泽今晚能出现,但并不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还反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得过火了点,可在现在这种场面下,他可不允许自己的威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挑战。   他默默与叶泽对视片刻,双方眼中都有着明显的不退让,似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皇上才举起手摆了摆,李公公马上领会过来,遣走了在场的所有人。   卫晓宇被其他太监推着走,眼睛撑的圆鼓鼓的,视线一直钉在叶泽身上。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叶泽偏头看了他一眼,卫晓宇眼睛撑得更大,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然而叶泽也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并没有留下他,卫晓宇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失望地跟着大伙退下了。   一阵退场的骚动过后,场上又恢复了平静。李公公也退了下去,偌大的御花园,只剩下空荡而又华丽的布置,以及对峙着的二人。   叶泽一如刚才那般,神色不愉地怒视皇上,反倒是皇上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了,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道:“你现在这般态度,是想要做什么?”   “皇上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出臣弟为何而来?”叶泽冷哼一声,语气尽是讽刺。   然而皇上并没有纠结于他的态度,他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才不急不慢道:“哦?朕猜你是为了中秋团圆而来?”   “够了!”叶泽怒吼一声,双眼是掩不住的凌厉,“明人不说暗话,皇上明知我今天为何出宫,也不用拿小卫子当借口将我强留在宫中。一直以来你想做些什么,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不仅是因为皇命难为,更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兄长!”   “然而你一而再再而三拿别的事情威胁我,将我困在这深宫中,我不是你的妃子,更不是宫中的太监宫女,一个普通的臣子尚且有自由,但我一个堂堂的王爷,到底有什么了?”叶泽冷哼一声,继续道:“这个位置是你当初拼尽所有换回来的,既然坐上去了,就不要后悔,更不要让别人陪着你在这牢笼中困一辈子!”   叶泽一口气说完,将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话一次吐个痛快。   当初这个皇位,他们打得一点也不轻松。前一代君王的势力太过强大,即便当权者早已腐败得不行,下面依然有众多拥护者,而为了改变国家的格局,叶玄带领着一干爱国爱民的能人异士揭竿起义,最终赢得这天下,为开始腐朽的国家注入新的血液。   不知是不是所有在位者都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当叶玄坐上那个位置以后,雷厉风行地处决了许多人,甚至将一些以前深知他底细的人也一一铲除,最终在这宫中,唯一和他有过过命之交,并让他深信的,就剩下叶泽一人。   叶泽在辅助叶玄获得王位后,便想退下来,当个闲散王爷,更甚者能归隐田园,做个无忧无虑的农夫也未尝不可。   然而叶玄这些年来软硬兼施,只为将他留下,好让他在这莫大的宫中,尚且还能有一个半个交心之人。   叶泽深知他的想法,这些年来也事事退让,处处迁就,但两人终究无法多说两句话,于是叶玄不满了,开始使各种手段,就是要将叶泽留在自己能掌控到的地方。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叶泽厌恶的情绪更甚,想逃离的心情加剧,而叶玄则变本加厉地换着法子困住他,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此次叶玄的所作所为终于触到了叶泽的底线,让他忍无再忍,总算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次过爆发了出来。   皇上听完他的话,方才的泰然自若不复存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既有被背叛的愤怒,又有被彻底拒绝的悲伤,眼神中夹杂的情绪太过复杂,但却意外地少了一丝帝王的严厉,倒是变得更有血有肉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叶泽由于刚刚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也平复下来,他看着皇上的脸,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揭过去,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他低头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却多了一丝无奈和讽刺。   叶泽道:“你大概不知道,原本今天晚上,我是打算和晓宇过完节,再去和你跟母后聚一聚的。”他抬头看向叶玄,在他眼中看到震惊,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苦笑着落下了最后一击——   “但似乎这种团聚,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终于有名字啦!!!   ☆、争执   叶泽此话一出,皇上的脸顿时阴沉起来。   他紧咬着牙关,手握拳头,隐忍着翻腾的怒气,可这么多年来的期盼,被叶泽简单的一句话全毁了,这让他如何忍?   他挥掌一拍,发出好大一声响,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叶玄压着声音,低声吼道:“你再说一遍!”   叶泽迎视他的双眼,毫不退让,“你让我说多少遍都行,这辈子,再不可能!”   “好!”叶玄怒极反笑,扯了一下嘴角,连说了三个“好”,然后道:“既然我用寻常的办法留不住你,你也不用奢望那可笑的自由了!”   说罢,他做了个手势,一瞬间不知从何处聚集了几个暗卫,一字排开出现在两人面前。叶玄面无表情地说:“将他压下!”几名暗卫迅速地动作起来,一下便锁住了叶泽的行动。   叶泽怒视叶玄,但并没有因为现下的状况退缩半分,即便被暗卫压制住,也仍然挺直腰背,毫不退缩。   暗一在不远处见状想营救自己的主子,奈何对方人数太多,叶泽朝他的方向快速使了个眼色,暗一只得僵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叶玄声音冷清,“你想清楚后再回答我……”   没等他说完,叶泽冷漠道:“不需要,我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是吗。”叶玄的脸早已黑得不能更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怨恨我。”   话一说完,几名暗卫便将叶泽压了下去。叶泽被众人压着走,经过叶玄跟前时,甚至连一个正脸都不给他看,两兄弟的感情,在这一刻,似是彻底断裂。   叶玄盛怒到极点,大脑反而冷静下来,叶泽在他面前走过之时,平淡道出一句:“似乎那太监,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叶泽的脚步顿时定在原地,原本平静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两旁按住他的暗卫推着他往前走,叶泽脚步踉跄了一下,那背影看上去仿佛有点狼狈。   卫晓宇从宴会上退下来后,李公公原地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虽然他肚子里有续多疑惑,但也只能先回到自己的屋子,等着小聂子……抑或是贤王,从宴会那儿回来。   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从床上躺下又坐起,卫晓宇就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满脑子的疑问盘旋在他脑海里,往日许多事情一瞬间涌进脑袋,让卫晓宇脑涨之余,又觉得一切都鲜活明了。   小凌子当初形容贤王的词句,到现在还停留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不愿承认,但小聂子的体态举措,甚至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不似一个寻常的太监,自己当初怎么能一直对他是太监这件事深信不疑呢?   小聂子衣箱里的华贵服饰,以及今天在宴会上他出现时身穿的衣服,一个小小的太监纵使胆子多大,也不可能贸贸然穿着这么些衣服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有宴会上那些人的态度……   啊啊啊!!卫晓宇觉得自己都快疯了,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和小聂子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都完全没发觉对方跟他是“同类”!   他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假山见面的情景,那时候小聂子说什么来着?王爷最爱捉弄刚上任的小太监?我呸!果然当初的第六感是对的,那个所谓的刚上任的小太监指的就是他!而王爷,正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那么久的大!傻!逼!   卫晓宇这么一通想下来,觉得自己气得胸闷,原来贤王的“贤”,并不是要掩饰他的虎背熊腰而取的名,而是这个王爷真的很闲!闲得蛋疼!   卫晓宇鼓着腮帮子躺倒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觉得这个贤王就是把他耍着玩儿,手上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在被子上发泄怒火。   等你回来了,我们可要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卫晓宇冷哼一声,兀自又发了一阵子火,眼皮便开始往下掉。他揉了揉眼,心想今晚决不能放过那家伙,怎料他等了大半个晚上,等到最后睡着了,依然没把人给等回来。   在这之后的几天,卫晓宇仍然没能见到叶泽,心里从刚开始的不爽,渐渐变得担忧起来。   宫中早有传闻,说王爷和皇上的关系很微妙云云,虽说嚼皇上的舌根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仍是阻拦不了大家一颗爱八卦的心。   卫晓宇在很早以前就听过这些事情,那时候还兴冲冲地跟小凌子跟着八卦了一番,然而后来在皇上跟前做事,跟小聂子也不是十分熟稔,便不敢多说闲话,久而久之就把这些事情给忘了。   现在卫晓宇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看着皇上的侧脸,这些往日的回忆都浮上心头。   叶玄心不在焉,一下就察觉到了卫晓宇的注视,正好想套一下他的话,便维持着阅读的姿势,佯作不在意地问:“怎么了?”   卫晓宇一怔,刚好脑补到一半,一脸被拆穿的窘迫,忙摇头加摆手道:“没事没事,”他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于是补道:“皇上有什么需要的么?”   叶玄挑了挑眼皮扫了他一眼,看得卫晓宇背脊一凉,接着鼻间轻轻哼了一声,思索片刻,说:“你对……贤王,有什么想法?”   “贤王?”卫晓宇一愣,旋即马上想到小聂子,但又不确定自己这几天的猜测是否正确,只能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知皇上指的是?小的从没见过贤王,不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意思?”   叶玄将手上的书一放,“啪嗒”一声让卫晓宇震了一震,不知是不是这些天叶玄的耐性终是被耗光了,他也懒得再和别人啰嗦,倒也解答了困扰了卫晓宇好几天的疑问——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就是贤王。”   卫晓宇心脏一缩,抿了抿唇,“皇上说的是……”   “就是天天和你处在一块儿的那个。”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经由皇上的这番说法,贤王的身份昭然若揭。这几天卫晓宇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却没想到真的从别人口中证实了小聂子即贤王的身份,还是让他觉得震惊不已。   既然小聂子就是贤王,那中秋那天晚上,贤王和皇上两人的气氛弄得那么僵,事后贤王也消失了那么多天,那天晚上卫晓宇最后见到的就是贤王和皇上两人对峙的情景,如此说来——   卫晓宇急匆匆问道:“皇上,那小聂……不,贤王现在在哪儿了?”   怎料皇上听闻他这句话,居然冷哼一声,一脸冷漠道:“在哪?当然是在这宫中。”   卫晓宇看见皇上这态度,心里暗道不好,难道两人真的闹翻了?虽然他也气小聂子居然瞒他那么久,可是现在人都见不着了,比起愤怒,更多的还是担心。   可皇上此时的态度,如果再问有关贤王的问题,再惹怒皇上,到时候消失的就变成他了。   卫晓宇打了个冷颤,一堆想问的问题都吞进肚子里,明明脸上满脸的好奇,但偏偏噎在喉咙不上不下,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那些问题问出口。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但是叶玄显然是想通过小卫子为切入点,好好缓和一下兄弟俩的关系,毕竟将叶泽关起来也只是缓兵之计,绝不可能关他一辈子,而作为一国之君,他也拉不下脸来求和,如此看来,小卫子的存在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叶玄思索半晌,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又将刚一开始的问题问了一遍。   卫晓宇不知道皇上这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词句,小心道:“小……贤王这人……挺逗的。”   皇上:“……”   似乎也意会到自己这选词有点奇葩,卫晓宇清了下喉咙,解释道:“意思就是,他人挺随和,很容易亲近。”   皇上又想冷哼,心想他都装成太监的模样跟你混在一起了,能不随和吗?可这时谈话的气氛好不容易才好了那么一点点,他不想吓到小卫子,于是将脸上的嫌弃收起,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晓宇觉得皇帝心还真难猜,“嗯”是什么意思,眼见气氛又尴尬起来,卫晓宇无奈地又挑了些贤王的好话说。   经过这段时间和小聂子的相处,以及这些天对贤王的想法,卫晓宇本觉得贤王就是个无赖,痞子,神经病,可此时和皇上聊起贤王的事情,居然能随随便便翻出一堆趣事,贤王在他心里面的形象,从未变得如此清晰。   卫晓宇说着说着,也忘了自己正在和皇上说话,皇上也不打断他,他便一个劲地说了起来——   “……对了对了,还有一次,他骗我说我床上有老鼠爬过,吓得我都不敢睡觉,只能和他挤一张床,结果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没看到他,他居然被我踢到床下去了哈哈哈!”   卫晓宇说得手舞足蹈,皇上听着他说的的这些,觉得既新奇,又嫉妒。   那是一个他从没看见过的叶泽,或者说,是一个被他扼杀了的叶泽。   卫晓宇的话让他想起他们兄弟二人幼童时候的回忆,他们的家乡,是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孩童时候的他们,是多么无忧无虑。   作为哥哥的他,从小就保护自己的弟弟,而叶泽在他的保护下,虽不至于无法无天,但仍有着天真烂漫的小调皮,总喜欢使一些小诡计,让大人们无奈又好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泽开始在他面前不再调皮,不再需要他的保护,甚至,不会再对他笑了。   卫晓宇说得兴起,突然发现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神有点神游,他窒了一下,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得太激动,都忘了聊天的对象是皇上了。   皇上很快就察觉到他停下来了,好奇地看他一眼,看见卫晓宇眼里浅浅的担忧。   他沉吟片刻,语气中没了刚才的恼怒,倒显得有些无力了,“贤王现在……被我关在大牢里了。”      ☆、探视   卫晓宇忐忑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这种地方他只从电视上看到过,现实倒是没电视上演的那么可怕,但卫晓宇还是觉察出一丝阴森的气息。   昨天难得和皇上“推心置腹”地聊了一番,虽然话题都是围绕着贤王,可是能在皇上跟前说那么久的话,卫晓宇觉得这简直可记载在历史上。   皇上最后说的一句话,让卫晓宇吓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是有猜测过两人闹矛盾了,也有想过什么软禁啊,罚抄经文啊,在佛堂下跪等等的情景,但却没想到皇上竟把堂堂一个王爷关在大牢里那么严重。   牢房那是谁呆的地方?犯人啊!贤王到底是把皇上得罪到什么地步,才让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落到和犯人同等的地步了。   但皇上之后的决定,则让他更震惊了。   “你去看看他吧。”皇上无力道,嘴边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泛起一抹苦笑。   “我?”卫晓宇指着自己,惊疑道:“我、可以吗?”   皇上静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像是在对卫晓宇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小泽以前……”他顿了顿,“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朕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一直下去,朕知道他不爱在宫中待着,但却没想到……”   卫晓宇安静地听着,不敢多吱一声。   皇上似是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地他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小泽,倒不像是朕认识的那个小泽了,”他轻笑一声,语气中有点自嘲,但说出的话却异常地坚定,“可无论如何,朕不能接受他存有一分一毫要将自己与这朝廷隔绝的念头,要是要将他困在宫中,才能将他留下,朕也绝不手软。”   卫晓宇:“……”   卫晓宇觉得这位皇上心理似乎有点扭曲,一口一个小泽喊得这么亲昵就算了,现在这种想法是要干什么?捆绑play吗?怎么堂堂一国之君可以如此重口!   贤王可是他的亲弟弟啊,要说他之前的举动,只是为了身边有个亲人,能偶尔说说话,纾解一下压力,倒也还能理解,可是现在就算是要把贤王关在大牢里,也要将人绑在自己身边,要卫晓宇说,这妥妥的就是变态了!   偏偏卫晓宇又不能将肚子里早已刷爆的吐槽真的吐出来,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腹诽这俩兄弟诡异的相处模式,可真是愁死他了。   皇上又说了几句心里话,才对卫晓宇说:“小卫子。”   “是?”卫晓宇暗暗瑟缩了一下。   “你替朕,去看看他吧。”   卫晓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默默应了下来。   于是现在,他就跟在护卫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去探望贤王去了。   护卫领了他走了一段,路过几个牢房,只有其中一些关着人,大部分的牢房都空着,而且有人“住”着的那几间,卫晓宇悄悄看了一眼,也没有发现那些看着很可怕的人,大多都是穿着挺干净的人,只是头发有点长。   卫晓宇心想,贤王估计是被关在好一点的牢房里了,这里面关着的人,也许都是些“文人”,不是什么野人,这么一想,也稍微对皇上的偏执有了点改观。   很快护卫便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卫晓宇脚步一顿,从护卫身后弯腰往前面看,果然看到了好几天没见着的人。   叶泽正坐在床上,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听见牢房外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卫晓宇一颗小脑袋从护卫身后探了出来,心脏无来由地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一个弹身站起,有点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站在正中央,那表情在那瞬间有点呆。   卫晓宇本来打好了一通腹稿,计划着在看见他的那一下要怎么骂他,怎么指着他说“你骗得我好惨”,可是当他真的站在这里与叶泽面对面,却有点尴尬起来,一时三刻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好。   护卫将卫晓宇带进牢房后很快就离开了,此时小小的牢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呆呆地站着大眼瞪小眼。   “唔!”   卫晓宇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莫名的尴尬,却被叶泽一下拉到怀里,狠狠地被抱了个满怀。   叶泽将他抱得紧紧的,两人心贴着心,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透过胸腔传到了卫晓宇心房,让本来想挣脱出去的卫晓宇顿了顿,放弃了挣扎,双手抬起回抱着叶泽,在他背部轻轻拍打着。   哎,难得见到熟人,心里肯定激动死了吧。   卫晓宇安抚了他片刻,觉得两个“真男人”抱在一起挺别扭的,轻轻扭了扭身子,总算挣脱出来。   叶泽突然见到卫晓宇,心里面的激动还没能平复下来,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中秋那天的事情,想到叶玄最后的那句话,每次想起,都让他心痛又烦躁,恨不得马上从这牢笼里挣脱出去,最好能将卫晓宇抱在怀里才好。   但要是他这么做了,这辈子就真的被困在宫中,被皇上拿捏住自己的弱点,再也无法求得自己的自由。   叶泽觉得自己既自私,又贪心,被困在这里几天,一边恨叶玄恨得入骨,一边又想卫晓宇想得心泛疼,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忍不住屈服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卫晓宇。   卫晓宇挣脱出他的怀抱,叶泽下意识便将他拉回到自己跟前,可卫晓宇一手抵着他,说:“咱们坐下来谈吧,站在这里抱来抱去干什么呢,看你激动的。”   卫晓宇差点想说,两大男人又不是真太监,还弄那么煽情是想干啥?可话到口中,突然想到隔墙有耳,便将话压回到肚子里了。   叶泽被他一推,才冷静了一点。他点了点头,拉着卫晓宇一起坐下,手一直抓着他的小爪子没放开。   卫晓宇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想把手抽回来,怎料这边一动,叶泽就抓得更紧,虽然有点别扭,但想到叶泽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肯定缺乏安全感,就也没再动了。   “你怎么过来了?皇上有为难你吗?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叶泽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眼睛盯着卫晓宇,满满都是激动。   卫晓宇:“……”   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人是王爷。   卫晓宇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他闭上双眼吸了一口气,眼睛再次睁开时,一秒转换成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皱着眉头,戳着他的肩窝道:“你怎么能骗我,还骗我那么久!你说你一个王爷的什么事不做,来装小太监,这很好玩吗?啊?是不是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觉得很有趣啊?你怎么这么恶趣味呢?”   他喋喋不休地一次吐了个痛快,“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奸细,吓得我有几天看到你都怕被你抓去当异国人质了,你有想过我有多害怕吗?还有那个贤王,你又是找谁来假扮的,我和小凌子都被吓破胆了你知道不!总是爱说谎话来骗我,还偷看我洗澡,把我坑得不要不要的,”他吸了一大口气,大声叫道:“你骗得我好惨啊!”   卫晓宇总算把想了许久的话一次说光,瞪着叶泽的双眼闪闪发亮,叶泽看着听着都呆了。   但卫晓宇狠不过三秒,缓过一口气后,又变回那副小媳妇模样,垂着肩耷拉着脸,小声嘟嘴说了句:“我说完了,再也没怨言了,王爷您可别记恨我呀。”   叶泽都被他气笑了,心想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可爱得好想揉进怀里,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抬手弯起手指头,在卫晓宇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语气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包容,“这是惩罚你对王爷大逆不道。”   卫晓宇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叶泽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喜欢的心情快要溢出胸腔了,但他现在只能将这种心情压下去,轻轻摸了摸卫晓宇的头,沉声道:“对不起啊,骗了你这么久。”   卫晓宇惊疑地抬头看他,顿了顿,接着忙摇头。   叶泽对他笑,眼里尽是包容和宠溺,“我承认,逗你是挺好玩的,我就爱看你被我耍得团团转。”   卫晓宇双眼都瞪大了,一边想着这人怎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一边又觉得眼前这人跟自己记忆中的小聂子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此刻的贤王和印象里的小聂子的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让卫晓宇有片刻的错愕。   紧接着,叶泽继续语出惊人地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隐藏身份接近你的呀。”   这下卫晓宇彻底傻掉了。      ☆、过往   “喜、喜欢我?”卫晓宇指着自己,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叶泽又对他笑。   卫晓宇脸都红了,“怎、怎么个喜欢法?”   叶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仍然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反问:“你觉得呢?”   卫晓宇脑袋都当机了,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说“喜欢”,但对方不仅是个古人,还是个男人,甚至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帅富,怎么这个世界这么玄幻?   在卫晓宇还纠结在这个“喜欢”到底是哪个“喜欢”的时候,叶泽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好了不说我们了,关于我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跟我说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   叶泽说完,见卫晓宇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噗嗤笑了一下。这孩子,看样子是被吓着了吧。   他咳了咳,伸手捏了捏卫晓宇的脸,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接着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卫晓宇还是有点呆,但总算能缓慢地反应过来,将他的问题过了一遍脑子,才将皇上和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叶泽听完他的话,脸色不如方才轻松,特别是当卫晓宇说到皇上不许他与朝廷隔绝开来这话的时候,脸上更是一沉。   卫晓宇见他严肃起来,也敛了敛神,犹豫半晌后,试探问道:“小……贤王,你不想留在宫中吗?”   叶泽闻言一愣,被他逗笑了,“小贤王是什么呢?”看见卫晓宇脸上涨红,他又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还是叫我小聂子吧,我也听习惯了,要不然,你叫我叶泽。”   任卫晓宇再摸不清古代人的行事作风,也知道这样叫不妥,他忙摇头摆手说:“这不行的,被人听到怎么办?”   叶泽耸耸肩,“听到又能怎么办了?我连太监的衣服都穿了,还会怕一个称呼吗?”   卫晓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怕,是我怕啊!   见他仍是不肯开口叫他名字,叶泽也没办法,他想了想,“那这样好了,我叫你宝宝,你唤我贝贝,怎么样?”   卫晓宇:“……”什么怎么样?这十分不怎么样啊!   卫晓宇对着叶泽敢怒不敢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开自己名字的玩笑,况且这些不知道来自哪个时代的人,连韦小宝这个名字是用来暗示自己是假太监的意思都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脑抽!   卫晓宇希望叶泽能稍微正常一点,但见他一副期待的样子,也不抱些什么希望,最终只能妥协答应,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依然叫他小聂子,一旦有别人在,就只能叫他贤王。   看着叶泽失望的样子,卫晓宇脸都抽了。   被这件事一打岔,刚才严肃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卫晓宇也没了刚开始时的紧张,现在面对叶泽,倒是能像往常那般了。   他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次,叶泽虽然没有刚刚那么阴沉,但明显还是有点不痛快。   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朝旁人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叶泽和叶玄在上位之前,原是南方德瑞侯之子,家族生活的地方远离京城,地方富饶,本不该与京城有太多牵扯。   然而郦炀帝,即前朝皇帝骄奢淫靡,民间赋税日益严重,导致全国各地民不聊生,连叶泽他们所在的地区都受到牵连,他们家管辖的封地即便对比全国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但民众反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烈,他们一家被夹在朝廷与民众之间,直接被推至风口浪尖上。   叶玄当年刚成年不久,本就有一番雄心壮志,想为家族,为国家做点什么。然而眼见德瑞侯向朝廷提出的建议纷纷被打回头,民众的哀声日益多了起来,他只恨自己无法成为父亲的左右臂,为他分一份忧。   “在形势变得如此严峻之前,我们兄弟俩走在大街上,看见的人无不喜笑颜开,日子过得好不自在,但自从朝廷下令增加赋税以来,每过一年,便又往上增加一点,渐渐地,大家都没了笑容,只在他们脸上看见哀愁,就连我们兄弟走在街上,大家看见我们,也不再向我们打招呼,活像把我们当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样。”   叶泽想起过往的事情,眉心聚拢着化不去的惆怅,让卫晓宇也似是感同身受。   叶玄觉得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必须联合其他封地的侯爵,一起上书声讨,将底下人民的水深火热禀告给皇上知道。   这个时候,叶泽觉得叶玄或许已经藏了反动的心,但就在这时,又一封奏折下达,这回的内容,直接让德瑞侯一病不起。   “增加三成的上贡?!”叶玄拿着奏折,手都在抖,“这怎么可能!年初才刚增加过一次赋税,这回又要增加,百姓根本拿不出来!现在已是年底了,大家都要屯粮等着过年,这个时候别说增加三成,就是一成百姓也拿不出来啊!”   然而来宣旨的钦差根本不听他那么多,急匆匆宣过旨,便又赶着到下一个地方去。   德瑞侯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家中的事情一下子压到叶玄头上。然而叶玄没有任何怨言,一力承担了家中的大小事,甚至作风比他亲爹还要雷厉风行。   过了两个月,朝廷又派人前来,直到这时,德瑞侯才知道叶玄根本没有履行上一回奏折的内容,此次朝廷的人前来,便是来问罪的。   德瑞侯将前来的人匆匆打发了一下,待人一走,便将叶玄带到书房,父子两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个下午,叶泽再次见到德瑞侯时,他却已病倒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德瑞侯将其他人都撵走,只留叶泽在他床前,和他说了很久的话。   “你的哥哥,是个能耐的人……”德瑞侯躺在床上,闭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你们很小的时候,我便细细观察你们兄弟俩。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一点倒是像你娘,被家人保护得太过,不知这世上的险恶,从前我很担心你这种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如今看来,是为父想得太多了……”   叶泽轻抚着德瑞侯瘦弱的手,静静听着他的话。   “你哥哥倒和你相反,有野心,也有胆识,兴许是知道自己将来会代替我撑起这头家,继承我的衣钵,自小就将你们护在自己身后,倒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突然,德瑞侯撑开双眼,注视着床顶片刻,转过来看向叶泽,眼底的沉重,让叶泽看得心下一凛。   “但有时候野心太过,迷失了方向,终究会成为不被社会容忍的存在。”   德瑞侯的声音很轻,但叶泽却听得心惊胆战。   他说叶泽没心没肺,叶泽也承认自己确实如此,可他却没有因为被过度保护而被蒙蔽了双眼,德瑞侯的这些话,以及这段时间叶玄的做法,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叶玄想打些什么主意。   德瑞侯拉过叶泽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小泽,你要记住,若是将来为父不在了,你要替为父看好你的哥哥,切勿让他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来。”   德瑞侯盯着叶泽的双眼,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直到叶泽点了点头,他才像是松了口气,和叶泽又说了几句,便不再开口了。然而这么一来一回,似是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自那天起,德瑞侯病势益发严重,没过多久,德瑞侯终是撑不住,与世长辞。   叶玄正式代替他父亲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德瑞侯,但旧德瑞侯尸骨未寒,叶玄便迅速聚集了其他封地的势力,云集响应,正式向皇权宣战。   叶泽谨记着父亲的话,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当朝的做法也实在是痛恨,眼见叶玄这么大的动作,底下的民众非但没有反对,还显露出一点期盼的态度,这让叶泽彻底矛盾了。   最终,叶泽在万分纠结下,背弃了与父亲的承诺,选择了站到叶玄身侧,成为他的助力。在这过程中,每每成功打下一座城池,他既替大军感到高兴,又会在心里某一处想起父亲病危前在床头和他的一番话,两股力量在他心里较劲,让他苦不堪言。   历经了许久的斗争与磨合,叶玄成功了。   看着叶玄登上那个座位,叶泽心底只觉得万分苦涩。   “或许我就是个懦夫,我答应了父亲的话,却一分也没能做到,只要我走在这宫中,面对着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叶玄,父亲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质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他。”   叶泽一手掩着眼睛,一副痛苦的模样,让卫晓宇看了心有不忍。   叶泽的这番话狠狠地满足了卫晓宇对皇室秘辛的八卦,听得他一愣一愣的好不过瘾,但到了最后,比起好奇,他更多的,是感受到叶泽的矛盾与彷徨。   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一个是已过世的父亲,生者永远无法与死者相斗,叶泽的这个心结,看来作为皇上的叶玄,这辈子是难以解开了。      ☆、试探   叶泽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些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话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与卫晓宇倾诉过后,笼罩在他心头的乌云似是消散不少。   两人沉浸在沉重的氛围中,卫晓宇一时竟也找不到话来驱散这种压抑的气氛,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刚刚一直在说话的叶泽。   “这次你来这边,是皇上的意思吧?”   卫晓宇一顿,点了点头,“他让我来看看你,但没说为什么。”   叶泽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怕是已经察觉自己对卫晓宇的心意,虽然不知道他猜到哪个程度,但卫晓宇之于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以后若是想逃离他的掌控,只怕难上加难。   “怎么了?”卫晓宇看他这个反应,不解问道。   叶泽看着他的脸,突然伸手用力一掐,卫晓宇“嘶”地叫疼。   “就因为你!”叶泽佯怒道。   “啊?”卫晓宇一脸懵逼,揉着脸问:“我怎么了?”   “太蠢。”   卫晓宇:“……”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卫晓宇心想自己不能与古人一般见识,还能指望从他们口中听到什么好话了。他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无视掉叶泽的话,自顾自问他:“你要一直待在这儿吗?”   怎料叶泽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卫晓宇,让卫晓宇直接想翻牢房走人,你特么关你一辈子好了!完全没办法好好做朋友!   叶泽说:“你出去以后,皇上势必会问你关于我的情况,到时候你只需要将我说得可怜一点,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了。”   卫晓宇撇了撇嘴,他眼珠子绕了一圈,突然双眼一亮,“我想到一个好法子!”   不知怎的,叶泽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怎?”   “我揍你一顿吧!”   叶泽:“……”   他指了指自己,“……我是王爷。”   卫晓宇“哦”了一声,继续双眼发亮,眨巴眨巴地看着叶泽。   叶泽:“……”   他清咳两下,忽地觉得有点脱力,“……为什么?”   “这样显得比较真实!”   叶泽无力吐槽,心想你这家伙目的都写在脸上了,能稍加掩饰一下吗?他拍了拍卫晓宇的头,说:“乖,你那么聪明,出去知道怎么说了吧?”   啧!卫晓宇咋舌,刚说我蠢的是哪里的哪位了?想暴揍王爷的心愿没能达成,卫晓宇挥了挥手,拍掉叶泽放在他头上的手,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爪子一直被叶泽捏住。   卫晓宇心跳蓦地快了一拍,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怎料却被叶泽压得更紧。   卫晓宇抬眼,正好接触到叶泽的目光,两只耳朵感到火辣辣的烫,撇过头看墙壁。   叶泽觉得好笑,看他一脸“墙壁好好看”的表情,心里的某一块像是拿着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耳朵。   卫晓宇愣了一下,旋即扭过头瞪他,叶泽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逗一早小猫咪一样,卫晓宇的每个反应都那么直接又可爱,让他想一直逗下去。   然而天不从人愿,过了没多久,便有侍卫走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已到,叶泽只好万分不情愿地松开手,看着卫晓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嘴角的弧度又弯了起来。   “记得要说些什么啊!”叶泽争取着最后和卫晓宇说话的机会,站在门边朝他大喊。   卫晓宇边走边转过头来看他,向他使了个鬼脸,抡起小拳头凶了他一下,才挥挥手跟他道别。   看着卫晓宇渐走渐远的背影,叶泽差点就要向皇上屈服,不得不说这回叶玄可真的是捏着他的软肋了。   卫晓宇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起叶泽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不无感叹。   贵圈真乱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往自己的小院落的方向走,怎么知道前面带路的人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往后看了他一眼,“卫公公,这边请。”   卫晓宇顿了一下,一脸黑线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这个方向,可是御书房的方向,皇上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果不其然,卫晓宇被带到御书房那儿,带路的公公讲他带入房间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卫晓宇寻着往常工作的地方,皇上正坐在那儿埋头阅读奏折。   装吧你就!卫晓宇在心里面默默吐槽一句,刚才在牢房听了叶泽说了那么多,加之他才刚从那边出来,就被领到这里来,可想而知皇上有多迫切想知道叶泽的事情,但此时却还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卫晓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皇上让他走到一旁研墨,卫晓宇熟门熟路地翻出墨锭,吭哧吭哧地动起手来。   叶玄:“……”   卫晓宇:“……”   两人静默了片刻,皇上咳了两声,卫晓宇眼里冒着坏,装模作样地问:“皇上可是喉咙不舒服,喝口热茶吧。”说罢端起杯子递过去。   皇上“嗯”了一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后放回到桌子上。   卫晓宇又继续磨墨的动作,两只眼睛盯着砚台,心无旁骛,那样子不知道有多认真。   叶玄又咳了两声,看见卫晓宇又准备去拿茶杯,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摆了摆手,问道:“你刚刚,去看过贤王了是么?”   卫晓宇在心底都笑翻了,觉得自己像是赢了皇上一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这回听到皇上忍不住问他话,总算是没再拿乔,乖顺地回答道:“回皇上,奴才刚从牢房回来。”   闻言皇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卫晓宇注意到了,于是继续说:“牢房里的环境比奴才之前想象的要好一些,但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王爷在那边,哎……”   卫晓宇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一脸多说伤心的表情,果然皇上听了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在那边又怎么样了。”   卫晓宇摇了摇头,“王爷对奴才说他在那里过得挺舒适的,别人知道他贵为王爷,也不会恶意刁难他,还将他和其他关押的犯人分隔开,他自己在一个小角落里也落的清净,牢房也很干净,没有老鼠没有蟑螂,吃食也不错,每天都有一荤一素,偶尔还有个汤。”   卫晓宇故意用特别乐观的语气将这些说给皇上听,但末了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我有眼睛,难不成还看不见他生活的环境么,又怎么有他说的那么好呢。”   听完他的话,皇上表情再也不好了。卫晓宇描述的那些,听起来都那么凄惨了,事实竟然还是叶泽已经美化过的内容?他怎么不知道从何时起,关押国家官员的地方环境竟变得那么恶劣了?   “但是王爷也说了,”卫晓宇继续道:“身在那个地方,他反倒能安静下来,细细思考一些事情。”   “哦?”   卫晓宇专戳他的软肋说:“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也告诉了我一些小时候的趣事,奴才听着王爷的话,竟也向往起王爷旧时的生活,王爷还说以后有机会,带奴才去看看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呢!”   此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卫晓宇过了一阵,才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大惊失色地跪倒在地上,“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皇上被他突地一声喊,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他脸色沉重地摆了摆手,示意卫晓宇站起来。   “贤王他……当真这么和你说?”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语气犹豫道。   卫晓宇怯懦地点了点头,细细观察皇上的反应,知道刚才自己的一番话说想必已经说进皇上心里了。   哼哼,等那个闲人出来以后,必须要让他好好感谢自己!抱上了贤王的大腿,以后吃香喝辣的日子就跑不掉了!   皇上思索半晌,挥手让卫晓宇退下,在卫晓宇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到叶泽的时候,皇上竟再也没有提及过关于贤王的任何事情。   日子渐渐变凉,眼看重阳都过了,皇上还是没有任何要释放叶泽的意思,就连李公公偶尔提到贤王,皇上都直接无视掉,活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宫中一样,卫晓宇从最开始的自满,渐渐变得担忧起来。   卫晓宇坐在自己床上,拿棉被捆住自己,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看着这满室的空寂,突然觉得更冷了。   “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把人放出来还给我呀……”      ☆、胶着   “小凌子!”卫晓宇远远看见小凌子,还没走到跟前,就先大声喊起来。   小凌子此时正在树下歇息,看见卫晓宇感到十分惊讶,从石椅上弹坐起来,小跑步迎上去,“小卫子!你怎么来啦?”   “嘿嘿!”卫晓宇和他拥抱了一下,两人一起走到石椅坐下,“我来看你啦!有没有想念我?”   小凌子猛点头,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卫晓宇没忍住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在御前工作辛苦么?皇上……会不会很可怕?”小凌子迫不及待向卫晓宇发问,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骤然变小,还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那动作跟小松鼠似的,让人非常想摸摸头。   卫晓宇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说了一些在前朝的趣事,让小凌子听得有滋有味。   两人聊了一会儿,卫晓宇才逐渐道出自己今天的来意。   “小凌子,你在这宫中干了几年了?”   小凌子偏头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也快六年了吧。”   卫晓宇张大嘴,虽然早就知道小凌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宫中,但却从没料想过竟是从这么小,“小凌子……你现在几岁啦?”   “我快满14啦!”小凌子扯嘴笑。   额滴神啊!“那你8岁就进宫啦?”看着小凌子点了点头,他突然又有一肚子关于太监的事情想问,但今天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这个,卫晓宇压下满肚子好奇,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那你进宫这么久了,会不会……认识一些在牢房工作的人呀?”   “牢房?”被卫晓宇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小凌子一脸莫名其妙。   卫晓宇猛点头,“对对,就是牢房!”   小凌子扭着眉毛,看了卫晓宇好久,见他一脸认真,才仔细思索。   “唔……牢房吗?我好像没有认识那里的人……”听见小凌子喃喃自语,卫晓宇心脏一跳一跳的,当听到他说没有认识的时候,心里莫名地失落了一阵,但很快地他又激动起来。   小凌子说:“啊,小路子好像认识一个在牢房工作的公公!”   “小路子是谁?他有认识的人吗?”卫晓宇忙问。   “就是以前住我隔壁的那个,他后来调到礼部去啦,但我记得他曾跟我提过他和牢房里的什么公公很熟,他们俩是同一批进宫的。”   卫晓宇眼睛都亮了,忙扒着小凌子说:“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想跟他聊聊。”   小凌子蹙眉问:“小卫子,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要找在牢房干活的人?”   卫晓宇一顿,迟疑了一瞬,还是告诉了他实情。   “贤王被皇上关进牢房里了。”卫晓宇道。   “贤王?!”小凌子大呼一声,随即马上掩住嘴巴,眼睛圆鼓鼓地,悄声问道:“是那个贤王吗?满脸胡子虎背熊腰的那个?可是他不是很尊贵的身份吗,怎么会被皇上关起来了?”   卫晓宇嘴巴一抽,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他想了想,从头将他和叶泽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将叶泽怎么骗他的也说了一通,只是把叶泽和皇上的往事略过不谈,以及当初扮演贤王的那个人是谁,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小凌子一脸崩溃状,当初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贤王是个魁梧大汉”的事实消化掉,现在没见卫晓宇一段时间,居然又出了新的版本,他一时三刻还是无法将“贤王是个闲人”的事实完全接受下来。   卫晓宇凑近他蹭了蹭,总算找到一个人,能让他倾诉一下这段时间的郁闷,他觉得自己瞬间轻松了不少,“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王爷了,上次皇上让我去看看他,王爷还说只要我把话说得可怜一点,皇上肯定会很快将他放出来,怎么知道都过了这么久了,皇上也没有再提及过这件事,我有点担心……”   小凌子拍拍他的头,想安慰他,又无从开口。他沉默了一阵,心有不忍,又不得不将实话道出,“小卫子……王爷被关押的牢房,我认识的那位公公,怕是进不去的。”   卫晓宇整个弹起来,脸上尽是震惊,“为什么?!”   小凌子摇了摇头,“王爷被关押的地方,那肯定不是寻常的牢房,我们这些在底下工作的,是不可能进入那种牢房里的,对不起啊小卫子,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卫晓宇恍如晴天霹雳,原本来的时候也没抱多大希望,但刚刚听到小凌子说有认识的人,还满心希望这次真的能见着叶泽了,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一场空。   小凌子安慰了他一阵,见他一脸失落的表情,心里十分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卫晓宇满怀希望地来,失望而归,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开门的一下微微掀起一阵风,冷得他打了个颤,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他走到右侧的屏风后,看着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床铺,突然就不爽了起来。   卫晓宇一下扑倒在叶泽的床上,卷起棉被在里面滚了滚,将整齐的被铺滚得皱巴巴的,这才停下来,定眼看着床顶发呆。   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躺了好久,他才缓缓坐起,将床铺整理得和刚才一样整齐,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回到自己那边,换了衣服躺上床,用被子将自己默默团起来。   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李公公为他换上一杯热茶,杯子放下传出“哐当”一声,将皇上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李公公在旁边细细观察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这回李公公还是首次猜错皇上的意思。前段时间皇上将卫晓宇派去看贤王,回来以后大家都想着贤王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估计连贤王自己也这么想,却没想到眼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皇上还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公公天天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皇上是什么心思,旁人也许还猜不透,但他李公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但无论怎么着,皇上依然不开口释放贤王,这下连派人去打探贤王的意思,给贤王带话的机会都没有,皇上这回到底想干什么,李公公还真的是一头雾水。   “启禀皇上,陆大人求见。”   皇上定了定神,“传。”   陆文翰从外进入,俯身行礼,“微臣参加皇上。”   “起来吧,”皇上淡淡说道:“陆大人有何要事?”   “启禀皇上,微臣接到快报,蕴辽州地区有乱党生事,附近的封地已派军队镇压,但乱党势力庞大,联合当地群众一起反抗,目前聚集了一股强大的势力,恐怕镇压军队支撑不了多久。”   皇上神色一凛,“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才上报?”   “回皇上,藴辽州本属贤王管辖,加之此事受地方官压制,直到今天微臣才得知此事。”   “放肆!”皇上闻言狠狠地大拍桌子,“贤王不在,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了?”   “请皇上恕罪。”陆文翰低头领罪,但那姿态丝毫没有任何认错的态度,语气依旧强硬。   皇上气得太阳穴直跳,陆文翰是叶泽身边的人,他哪里会猜不到陆文翰的意思,但这事陆文翰不敢弄虚作假,为了将贤王套出来,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皇上隐忍着怒气,“陆卫尉办事不力,将他扣下!”   “皇上!”李公公心惊,“贤王已被关押,藴辽州战事又起,此时还要将陆大人压下……”   “李公公!”皇上眼睛一扫,李公公背汗直留,马上便噤了声。   陆文翰没有一丝挣扎,起身看了皇上一眼,安静地被人压着带了下去,皇上双眼的火越燃越盛。   陆文翰被带下去后,皇上马上又召见了几位官员,显然对于此次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被蒙在鼓里,而贤王被皇上关起来的事情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此时听闻此事,众人都纷纷提出让贤王马上派兵镇压。   皇上遣退了他们,在御书房里坐了会儿,握紧拳头在桌上狠狠锤了一下,起身愤然离开。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卫晓宇那里,卫晓宇得知此事,激动得差点睡不着觉。   那闲人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皇后   “皇上,”皇后边替皇上更衣,边淡淡闲话家常道:“昨儿哥哥进宫找臣妾了。”   “嗯。”皇上闭目养神,抬起手臂随意答了一句。   “前朝的事情,臣妾实在是不懂,”她声音轻柔,让人听着如沐春风,“但昨天臣妾与哥哥谈了许久,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   “哦?”   皇后为皇上更衣完毕,拉着他的手走到旁边的软塌上坐下,边沏茶边说:“皇上当初将兵部尚书如此重要的职位给哥哥做,臣妾实在是感激不尽。”她顿了一下,柳眉间有些愤懑,“但哥哥真的太不上进了!”   “怎么了?”皇后鲜少会发脾气,对象还是她的哥哥,听到这里,皇上才兴起一点兴趣,喝了口茶,认真听皇后的话。   “哥哥每天总想着偷懒,不为皇上分忧就算了,偏偏还觉得自己工作特别辛苦,昨天还跟臣妾抱怨他最近又多冒了几根白发,真是把我气死了!”皇后咬牙道:“哥哥真是枉费了皇上对他的重用,臣妾虽是一介妇孺,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实在不愿看见自己的哥哥如此不务正业。”   叶玄听得好笑,摇了摇头,问:“那皇后你看该怎么办?”   皇后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揪着手绢儿,沉默了片刻才道:“皇上,您让哥哥出去磨练一下吧。”   皇上:“……”   “你哥哥有六十多岁了啊!”皇上没好气道。   皇后一听就急了,“皇上!臣妾知道这个提议很让您为难,但臣妾实在没办法忍受哥哥那副毫不上进的模样了,最近皇上工作这么辛苦,臣妾看得心都痛了,哥哥却还在跟我数白发!臣妾、臣妾……”   说着说着,皇后眼眶都泛红了,皇上既无奈又好笑,他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安抚道:“朕知道皇后你担心朕,你的心意朕都收下了,但柳卿已是六十岁的高龄,况且他一直为朕分忧,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臣,绝不是皇后想的那样无能。”   “皇上您莫要安慰我了,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样难道臣妾还会不知道吗?”皇后神情沮丧,“臣妾听闻最近一些地方在骚动,皇上您看,要不要让哥哥去磨练磨练他那把老骨头呢?”   听到这里,皇上才总算知道皇后打的什么算盘。他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松开了皇后的手,改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答应也不拒绝,一时陷入了沉默。   皇后不依不挠,皇上松开她的手,她便上前揪住皇上的衣袖,眼里满含期待,“皇上……”   “哐”地一声,皇上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扫了皇后一眼,语气不甚愉悦,“皇后你可真是心如明镜啊。”   皇后一脸不解,“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皇上,”皇后继续道:“臣妾虽不懂太多复杂的事,但昨儿听哥哥说起这些,便也想了许多。臣妾自认也是有私心的,贤王与哥哥一同管理兵部的事情,虽然哥哥安于现状,但也总比贤王一年到头总是见不着人要强得多,现在地方骚动,贤王也不见身影,与其寄希望于不知在何处的贤王,那不如让哥哥一试。”   “皇后,朕记得有后宫有不得干政这一条?”皇上的口吻不咸不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威胁。   皇后闻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双肩还似是瑟瑟发抖,“求皇上恕罪!”   皇上看了她一阵,起身弯下腰将她扶起。两人相看半晌,皇后的眼底还有一丝恐慌,紧抿的唇瓣轻颤着,让人看着好不怜惜。   皇上沉默片刻——   “别演了。”   皇后眼睛眨了眨,还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叶玄叹了一声,“小泽到底都给你们吃了些什么药,一个个都向着他,陆卫尉,李公公,还有你,现下你连你哥哥都摆出来了,难道就没人问问朕的意思?”   皇后闻言,一改之前的神态,双眼明净,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她拉过皇上的手坐下,“皇上,不是臣妾要向着贤王,臣妾永远都不可能背着皇上心向他人,”她纤细的手覆在叶玄心房的位置,“但皇上您问问自己的心,是真的想关着贤王一辈子吗?”   皇后又道:“藴辽州之事,臣妾知之甚少,但如今陆大人这般做法,先不说他的本意为何,但其他官员看到皇上将陆大人关押起来,难道不会心生疑虑吗?”   “皇后,你是懂朕之人,你知道朕这么做所为何事。”   “臣妾知道,正是知道,才会和皇上您说这些。”她牵着叶玄的手摇了摇,“皇上有没有想过,您越是这么做,贤王的反弹就会越大,就像是臣妾刚才那般,若是臣妾从一开始就跟您说贤王的事情,皇上此时还会坐在这里听臣妾接下来的话吗?”   叶玄低头看了看皇后,看见她眼中的聪慧和狡黠,沉吟片刻,“那皇后你认为如何?”   皇后笑笑,“咱们不是还有小卫子吗?”   卫晓宇在半路上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觉得最近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   他刚从李公公那里出来,这段时间为了叶泽的事情简直伤透了脑筋,整个皇宫他几乎都跑遍了,却也没能寻到一个机会见见那人。   贤王的地位太过特殊,宫里除了皇上,看来谁也帮不了他的忙。   可是刚刚从李公公那里,卫晓宇打听到一个消息,一想到这件事,他又有点热血沸腾,那一点点冷风都灭不掉他的斗志。   他回到自己的院落里,跑到叶泽那边,熟门熟路地翻出一本书,哗的一下又撕下几张纸,趴在叶泽床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便将那几页纸写得满满的。   将手上的笔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卫晓宇躺在床上,看着那几页纸笑得合不拢嘴。   “嘿嘿,这回你再出不来,老子就跟你姓!”   在这之后的几天,宫中开始传出一些奇怪的传闻,有的说贤王被皇上关起来了,有的又说陆大人被关起来了,还有的说贤王早已离开皇城,现在地方动乱,一直打进关中,陆大人办事不力被皇上关押,贤王又不在皇城,局势非常危险,朝堂上已乱作一团。   这些传闻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版本竟变成了乱党将要攻进皇城,贤王上山修炼未能复出,陆大人抵不住乱党攻势,导致我军死伤众多,被皇上关押进天牢等待惩处。   朝廷上下一时之间陷入了恐慌,请示的奏折一封接一封,有要求贤王复出的,有请求将陆大人放出让其戴罪立功,还有的希望皇上能御驾亲征平复动乱,各种要求层出不穷,原本不甚严重的一件事眼看要变成一件国之将灭的大事。   皇上看着满桌子的奏折,按了按太阳穴,满脸疲惫。   卫晓宇在旁边一边为皇上研墨,一边在心底暗自窃笑——没想到太监宫女们散播谣言的力量竟如此强大!   事情过了没多少天,卫晓宇便听闻陆大人总算被放了出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觉得离叶泽被放出来估计离不了多久了。   果然陆大人重见天日后,朝廷上下要求让贤王复出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后面既有卫晓宇散播谣言的力量,也有陆文翰推波助澜的功劳。面对越积越多的奏折,皇上终究扛不住了——   “众卿无需再呈奏折,朕已知道大家的想法。传令,陆卫尉于藴辽州一事处理不得当,但念陆卫尉多年尽心尽责,特派陆卫尉掌管此事,三天后带队前往藴辽州,尽快平定骚动,戴罪立功!贤王多年指导有功,特命贤王为此次藴辽州之事的最高统率,坐战皇城,随时候命!”   此决定一出,朝堂内的官员们皆舒了一口气,皇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都各自捧着小心脏,想着总算躲过被灭国的危机,而卫晓宇则躺在叶泽的床上窃窃偷笑。   他摸着身下以绸缎制成的被褥,喃喃自语道:“真舍不得你呀,很快就不能再跟你一起睡了,嘿嘿!”      ☆、讨打   叶泽被领着踏出牢房当天,距离他被关起来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了一个多近两个月,寒衣已过,立冬将至,天早已转凉了。   踏出牢房那一瞬,叶泽从没有过如此深刻的感受。   这些年他和叶玄大大小小的争执不下百遍,但没有一次两人僵持到这个程度,也没有哪一次,像这次那般,让他多次心生出想要屈服的念头。   摸了摸嘴边生出的胡须,叶泽定了定脚步,最终还是没有马上回到那座小院落,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卫晓宇收到消息,叶泽今天就会回归,他特意告了一天假,一大早就醒了,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怎么知道他从早上坐到中午,再坐到傍晚,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也始终还没能见到叶泽的身影。   他生了一肚子闷气,告诉自己要淡定,但脚上又忍不住经常走到门边往外看,看见空无一人的走道,又更生气地走回房间。   叶泽入门时,看到的就是满室的昏暗,桌面上摆着几个空盘子,但却见不到本该坐在桌边的人。   他想了想,嘴边的笑意禁不住往外露,他几乎能想象到卫晓宇坐在这里气呼呼吃东西的小模样。叶泽跨步往左侧的屏风处走去,果然看到卫晓宇蜷缩在床上,双手抱着双腿团成一团睡着了。   叶泽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活像是要把这个把月的份看足一样,直到看见卫晓宇又紧了紧身体,将自己抱得更紧,他才反应过来。   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床尾的被子拉上来盖到卫晓宇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小笨蛋,冷都不会盖被子。”   有了被子的加持,卫晓宇总算舒展开来,叶泽又看了一会儿,在他额上偷了个吻,才走了出去。   卫晓宇补了一觉,睡眼惺忪地醒过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看见屏风后亮起的烛光,眨了眨眼,突然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起,鞋子也没穿就这样跑了出去。   看见叶泽在圆桌边写字,不知怎的鼻子突然一酸,卫晓宇在自己意识到以前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叶泽,“呜~~~你总算回来了!”   叶泽愣了一下,旋即笑着将他抱紧,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在他耳边答道:“嗯,我回来了。”   听着叶泽的声音,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寂寞一下子就涌上心头,卫晓宇揪着他的衣服控诉道:“你不知道我为了把你弄出来有多辛苦!你明明说只要把你说得可怜一点,皇上就会将你放出来了,我都差点说你和老鼠睡在一起了,结果皇上还是无动于衷,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啊!呜呜呜,你这个浑球,我今天一早还等着你回来,结果从早上等到晚上,等到我肚子都饿了还没见到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叶泽无奈又好笑,拍着他的背让他一吐痛快,好不容易等到他把话都说完了,卫晓宇又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他轻轻推搡了一下叶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了揉鼻子,“那啥……贤王吉祥。”   叶泽:“……”   他伸手一把揪住卫晓宇的鼻子,瞪了他一下,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刚刚还在说我忘恩负义,现在就这么生分,讨打是不是?”   卫晓宇瑟缩一下,鼓了鼓腮帮子,想起他们在牢房里的对话,又想到自己这些天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瞬间就有了点勇气。   他回瞪过去,拍开了叶泽捏着他鼻子的手,“说的是,苟富贵勿相忘,以后你富贵了,可不能把我忘了,”他顿了顿,“不对,你现在就很富贵,你现在就不能把我忘了!”   叶泽没好气,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你鬼灵精,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那是!”卫晓宇说完还挺了挺脖子,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卫晓宇抓着叶泽让他说说自己去看他以后发生的事情,叶泽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几句,说着说着才发现他只穿了件里衣,团在他身侧瑟瑟发抖,往下一看,竟连鞋子也忘了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想生病是不是?”叶泽怒道:“现在都几月的天了,还穿成这样,到时候病了我可不理你。”   卫晓宇吸了吸鼻子,自己也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傻兮兮道:“嘿嘿,我就说怎么这么冷。”   叶泽瞪他一眼,打横抱起他,往自己那边走。卫晓宇瞬间就呆住了,反应过来后猛地挣扎起来,闹腾着要下地。   “下什么地,你有穿鞋子吗?”叶泽不管他说什么也不放开他,将他抱到自己床上放下,虽然说出的话十分凶狠,但手上的劲却很温柔。   卫晓宇这段时间一直睡在叶泽这边,皮肤一碰触到被褥就不再动弹了,蹭了蹭,很自觉地卷起被子将自己包起来,末了还贱兮兮地对叶泽说:“嘿嘿,我把你的床睡了,我看你睡什么。”   叶泽眉毛一挑,脱了鞋子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两人之间只间隔了一指的距离,叶泽神情认真道:“睡你。”   卫晓宇砰的一下脸全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猛跳个不停,在牢房里叶泽那句“喜欢你”突然盘旋在耳边,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叶泽在心里暗笑,脸上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一手覆在卫晓宇脸上,低声说了句:“睡觉。”   掌心的温度传到卫晓宇脸上,让他本来就滚烫的脸变得更热。卫晓宇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微妙,像是有许多小蚂蚁在心脏攀爬着,他不好意思看叶泽,一个翻身面向墙壁,拿背部对着他。   叶泽看得好笑,忍住从身后抱住他的想法,“喂,你这家伙,把被子都卷走了,我被冷病了怎么办?”   “谁、谁管你。”卫晓宇道。   “我可是王爷。”叶泽说。   顿了顿,卫晓宇用指尖挑起一点点被子往后伸,叶泽低头看了一下,嘴边的笑都快咧到耳边了。他大掌扯过被子,将自己贴了上去,两人之间再无一点距离。   卫晓宇整个人都僵住了,两人相靠的姿势让他仿佛还能听到叶泽强有力的心跳声,但叶泽的体温实在太过温暖,怕冷的他又舍不得将他推开。   卫晓宇下午才刚睡饱,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眼睁睁盯着墙壁看,背后那人呼出的气息都打在他的后脑勺,惹得他更无睡意。   “喂。”过了一阵,卫晓宇突然叫道,“你睡了吗?”   “怎么?”   卫晓宇顿了一下,“你还没告诉我我走了之后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了?”   仿佛听到叶泽轻笑了一声,接着便听到他说:“天天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想象了一下叶泽在牢房里的情景,卫晓宇的心被揪疼了那么一下,“那你有想过要怎么办么?”   “没有,”说着,卫晓宇感觉到背后的人贴得更紧,说话时呼出的暖意灼红了他的耳,叶泽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盘旋,“我相信你能把我带出去。”   “你你、你个傻逼,我只是个小太监,你哪来的信心。”卫晓宇说话都结巴了,整个人被叶泽罩住,让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是你现在不就把我带出来了吗。”   叶泽伸手将卫晓宇翻身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卫晓宇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大红脸。叶泽一手半抱着他,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语气认真道:“晓宇,我好像还没说过,谢谢你。”   说罢,叶泽在卫晓宇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拍拍他的脸,笑了笑说:“好吧快睡吧,折腾了一天,我也困了,晚安。”   看着叶泽闭上眼,卫晓宇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呆呆地抬起一只手覆在自己额上,那里仿佛还保留着叶泽唇瓣柔软的触感,“喜欢你”三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海盘旋不去。   看着叶泽的睡脸,卫晓宇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糟了,我好像要弯掉了!      ☆、计划   卫晓宇华丽丽地失眠了,直到天擦亮,他才总算勉强睡着。   他失眠多久,叶泽就在旁边陪着他装睡了多久,等到卫晓宇呼吸变得绵长,他才睁开眼。   就这样静静地看卫晓宇睡了好一阵子,叶泽才起身。为卫晓宇掖好被子,换了身衣服,叶泽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陆文翰明天就要带兵离开皇城,叶泽昨天刚一出来,便迅速地了解了情况,虽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闹剧的成分居多,但毕竟骚动始终存在,叶泽终是要处理妥当。   到了军营,陆文翰已整军完毕,大伙正做最后的整理工作,叶泽直接走到他所在的那片区域,稍稍找了两下,便看见正在收拾行当的陆大人。   “文翰。”叶泽进门喊了一声。   陆文翰转过头来,看见叶泽愣了一下,随即抛下手边的东西,两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王爷,您总算出来了!”陆文翰锤了一下叶泽的肩道。   “让你见笑了。”叶泽笑了笑。   陆文翰摇了摇头,“王爷是昨天被放出来的么?”   叶泽点了点头,“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次实在太冒进了,若不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陆文翰揉揉鼻子,“但属下猜测皇上断不会不念你们的兄弟情谊,我就赌了一把,幸亏还是赌赢了。”   陆文翰是叶泽的左右手,若是叶玄还惦记着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怎么也不会将陆文翰怎么样,但这种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径,也只有他敢做得出来。   叶泽也猜到了他打的主意,但圣意难测,此次他被关了那么久,在以前也从未有过,不得不说陆文翰这次的举动也实在是太冲动了。   叶泽也不再在这话题上多加评论,陆文翰身为卫尉,一直驻守皇城,但在国家尚未平复之前,他一直跟着叶泽出征,这次去平复动乱,虽然叶泽不跟在身边,但也不至于让他完全放心不下。   指点了几句,叶泽便不再多说些什么,陆文翰为叶泽倒了杯茶,“王爷,这次藴辽州的事来得机缘巧合,可此事过去,您可要小心在宫中的生活。”   陆文翰没有说出口的是,经过这次的事情,皇上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往后叶泽若想出宫,想必难上加难,这次有藴辽州的事情帮了他们一把,但下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叶泽自是有想过这些,他心里当然也有权衡过这次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陆文翰那么担心。   “文翰,这次的事情,你从头分析一遍给我听听。”叶泽抿了口茶,神色自若道。   陆文翰顿了顿,见他如此态度,不禁在脑里又将这件事捋了一边,叶泽也不催促他,让他细细思考。   陆文翰思索片刻,仍是无法参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听完他的话,叶泽笑了笑,“怕是所有人都和你的想法一致。”   陆文翰一滞,“请王爷道明。”   “这事若看最终的结果,那便是皇上迫于众多官员的压力,不得不将你我放出,来镇压此次的动乱。而官员的压力来自于底下的人的舆论,就是说最开始散播这舆论的人,掌握了此次事件的走向。”   陆文翰点了点头,这和他的猜测无异。   叶泽又抿了一口茶,“可是皇上其实只是顺着这个台阶下。”   陆文翰眉眼一挑,“此话何解?”   “正如你我所猜测的那般,皇上不可能将我关押一辈子,可是你若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皇上将我关在天牢里,所以这次发动群众舆论的人,首先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你能猜到这个人是谁吗?”   叶泽这么问,自是知道陆文翰在事后有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知道最初的源头来自卫晓宇,可是他现在这么说,陆文翰又得重新抽丝剥茧,最后他大胆地猜测道:“是李公公?”   “正是。”叶泽笑了笑,“李公公在这一头放出消息,让小卫子去执行,背后若是没有皇上的授意,你觉得他会胆敢做出这件事吗?”   陆文翰点头,“想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清了。”卫晓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即便他在御前工作,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将谣言传播到这个程度,若是李公公,那么一切都能说通了。   可是叶泽又笑了,“但其实这也只是皇上的其中一步棋。”   陆文翰一顿,表情不解,“怎么说?”   “皇上知道我身边的人想必会想方设法让我出来,这次藴辽州的事情刚好作为一个台阶,先放出你,再将我放出,你在外出塞,我在皇城指挥,这事配合得天.衣无缝,但若是我要一起出征,你会怎么说?”   陆文翰觉得自己有点头绪,但又摸不清道不明。叶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摇头说:“整个谣言最终变成什么样子了?”   被这么一提醒,陆文翰犹如当头棒喝,“敌军已打入关中,即将攻进皇城了!”   “没错,”叶泽道:“所以贤王不得出征,必须留守在皇城以防敌军进犯。”   陆文翰听完叶泽完整叙述整件事,忽地觉得背脊一凉,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到最后竟变成皇上与王爷博弈中的一环。   叶泽将杯子中的水一口喝尽,对陆文翰说:“这次去藴辽州之前,先替我找一个人。”   陆文翰一听,神情一凛,待听完叶泽的话,陆文翰的双眼越发明亮。   从军营出来,叶泽看向天空叹了口气,刚才说的那些,他没有告诉陆文翰的,是卫晓宇的存在对他而言的重要性。   这次的事一环扣一环,但最终实施下去的,必须是卫晓宇。因为皇上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把柄,已经被他牢牢掌握在手心了。   卫晓宇醒来的时候已接近正午,从叶泽的床上爬起来,一切都好像没什么不对。他坐着发了半晌的呆,才突然记起叶泽已经出狱了,昨天还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卫晓宇左右看了一下,哪里还能见到叶泽的身影,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象了一下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卫晓宇不得不懊恼自己石墩一样的粗神经。   在被子底下吭哧吭哧地换好衣服,这才慢慢地爬出被窝,才刚伸出一条腿,就冷得他赶紧缩了回来。   他往地面看了看,地上空空如也,他的鞋子还远在房间的另一侧,稍稍脑补了一下自己踏在地面上刺骨的寒意,他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堆,昨天要不是叶泽硬要将他抱过来这边,现在就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那人鬼混到哪里去了。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就嚎了一句——“你这个大混球,冷死我算了!”   怎么知道他刚吼完,屏风外就出现了叶泽的身影,活生生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你要吓死人啊!!!”卫晓宇摸着小心脏拍了两下,叶泽一脸无辜地走进来,“你突然那么大声叫起来,是谁要吓死谁呀。”   说着他便走到了卫晓宇跟前,摸了摸他头,“怎么样,睡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卫晓宇瞪了他一眼,心想吓死你好了,他努了努地板,蹬了一下脚丫子,示意自己没鞋子穿。   叶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瞬间就明白了,上前一步双手一伸,再次将他横抱而起,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外面的软塌上。   卫晓宇二十四小时内连续被两次公主抱,直接就炸毛了,他像条毛毛虫一样被捆在被子里,狂扭着身体要下地,奈何叶泽力气太大,直到把他放在软塌上,卫晓宇都没能成功挣脱出来。   “你是有什么毛病啊?一声不吭就把人抱起来,我可是男的,男的!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还给我来公主抱!”卫晓宇喋喋不休念个不停,叶泽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说你没鞋子穿吗,不抱着你还能怎么办?”   “我是让你帮我把鞋子拿过来!”卫晓宇没好气道。   叶泽指了指自己,“我是王爷。”   卫晓宇:“……”   是哪里的哪个人说不要将他当王爷来着?!说不要生分了的又是哪位??   卫晓宇懒得再和他说,大手一摊,活像个大爷似的,“吃的呢?”   叶泽摇头笑了笑,从旁边备着的食盒里拿出几盘糕点,“先吃着这些,不要吃太多了,等一下我让人热一下饭菜就能吃了。”   卫晓宇看着眼前的食物,突然有种真的抱上大腿的实感。   叶泽帮他倒了杯茶,一边叮嘱他不要吃太多,一边又不停地将糕点放上去,有一种在喂食小仓鼠的感觉。   他撑着下巴看他吃东西,卫晓宇吃了一阵,突然感觉到异样的安静。他抬眼一看,正好与叶泽四目相对,叶泽还朝他笑了笑,卫晓宇咕隆一下便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咳咳咳……”   叶泽忙过去拍拍卫晓宇的被帮他顺气,两人靠得极近,卫晓宇咳得脸都涨红了,也不知道是咽的,还是不好意思的。   但下一秒钟,卫晓宇便觉得自己这是气的——   叶泽:“宝宝啊,你是不是害羞啦?” 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时间插播一下~新坑正在存稿中,是关于一个文字学家受vs俄罗斯战斗民族攻的故事,生子文,有兴趣可戳→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919919 快捷通道→带球躲洋鬼子 还可以通过作者专栏点进去=w=然后顺手收藏一发坑品很好的小米子~ 么么哒各位看官(づ ̄ 3 ̄)づ   ☆、日常   贤王被关押的事件暂告一段落,陆文翰在预定日期出征,朝堂上下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甚至连皇上都似是将此事抹过一般,皇宫上下处处展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   只除了一个地方。   “走开啊臭流氓,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骂你了啊!”卫晓宇紧紧揪住自己的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大粽子,狠狠瞪着床边的人,两只脚丫子从被子末端露出来往外蹬了蹬。   自从叶泽平安“出狱”后,卫晓宇再也不用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莫名其妙就成了贤王的“私人太监”,整天窝在小小的院落里和他“鬼混”。   叶泽一脸无辜,他一把捞过卫晓宇的脚,稳稳地扣在身侧,试图和他讲道理,“你睡了我的床,还叫我走开,你觉得这样合理吗?”说完还用手指头划过卫晓宇的脚心。   卫晓宇怕痒,想将脚缩回来,怎料叶泽手劲极大,脚没缩回来,还把自己往叶泽那边靠了靠。   卫晓宇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的被子都丢了,让我怎么睡觉!”   叶泽耸耸肩,“我今天早上看见一只大老鼠从你床上跑过,才帮你把被子丢掉,不然你躺上去,那得多脏。”说完他还一脸嫌弃。   卫晓宇都气炸了,哪个人会一直待在自己床边留意有没有老鼠,更别说他们床边都有个大屏风,他要不是撒谎,就是变态得蛋疼,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床看!   这么一想,卫晓宇又觉得后者的猜想极有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这人就是个无赖的事实!   “那前天晚上呢,你怎么说!”卫晓宇不忿道。   “前天晚上有蟑螂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叶泽眨了眨眼睛道,神情十分坦荡。   “家里怎么可能突然又有老鼠又有蟑螂,我都看到了,那蟑螂就是你放上去的!”卫晓宇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着他大骂。   叶泽见机不可失,一手拉住他的手,三两下就将他单手揪住的被子掀开,蹬开自己的鞋子躺到床上去,一把抱住卫晓宇一同窝在被窝里。   卫晓宇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又被叶泽抱住了。他气得面红耳赤,拱了拱腰用背部将他抵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警告你啊,别毛手毛脚的,离我远一点!”   叶泽仿若没有听见,偏要和他作对似的,卫晓宇越说,他就越往他那边靠,“床才那么大,远点就要掉下去了,你往里面挤挤,”见卫晓宇又想开口反驳,他马上又补了句,“不然你回你床上睡好了。”   卫晓宇气得太阳穴直跳,虽然明知这些都是叶泽搞出来的鬼,偏偏他又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回自己那边睡,只能隐忍着怒气,再次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卫晓宇蜷缩在一边闭上眼睛假寐,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叶泽的大手覆在自己腰间,熟悉的暖意从掌心传来,却让他莫名地放松下来。   这些天他一直很纠结,叶泽说过的“喜欢”让他一直念念不忘,原想发个好人卡,但看叶泽的表现,又不似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但当他以为自己想太多的时候,叶泽偶尔表现出来的举动,又让他觉得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叶泽并没有就那句话做过详细的解释,卫晓宇一直想问清楚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可是又怕自己问出口了,最终不知道会得到叶泽怎样的回复。   而且他也开始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了。   “宝宝,你睡了吗?”   卫晓宇听到这个称呼,脸都抽了,没好气回了一句,“睡了!”   叶泽笑了笑,“冬至将至,宫中上下皆有七天休沐,你想怎么过?”   卫晓宇一听,总算是来了精神,但他依然惦记着自己在生气的事情,口气不善道:“哪有怎么过的,我又不是你,我们这些小太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天的假期。”   “小太监?”叶泽闻言,大掌一伸,压在卫晓宇的某个部位上,“小太监,嗯哼。”   卫晓宇愣了愣,顿时就不干了,他捏着那只手将它甩开,一个翻身与叶泽面对面,怒视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别毛手毛脚啊!”   这边他一转过身来,叶泽的手就抵住他的背将他往自己胸前一压,卫晓宇一下就被固定住在他怀里,动也动不了。   “喂!”卫晓宇瞪他,叶泽像是没看到一样,闭上眼将下巴靠在他头顶。   叶泽手脚并用将卫晓宇整个抱在怀里,这才继续道:“你放心好了,冬至日连皇上都休息,你还想怎么努力工作?”   卫晓宇一听这事儿,果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双眼蹭地闪闪发光,“真的吗?我也有七天假?”他回头一想,不对,现在跟着贤王混,他哪一天不是在放假的。但他刚说完,马上又低沉了,“呿,七天假又能怎样了,我又不能出宫。”   从穿越来到这个地方已接近一年,卫晓宇活动的区域除了皇宫还是皇宫,说实话他对外面的世界是向往的,在一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叶泽想逃离皇宫的心情。   叶泽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头说:“叫我一声哥哥,我带你出宫玩耍。”   “哥哥!”   叶泽:“……”   在抱大腿这件事上,卫晓宇从来没有任何下限。   如此这般,卫晓宇争取到了冬至出宫的福利,他天天盼着冬至到来,即便每天被叶泽换着法子将他骗上床搂着睡,在出宫这件大事面前,其他一切事情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冬至当天,卫晓宇一早就睁眼了,但往旁边一摸,发现叶泽早就不见了,连被铺都开始发凉,显然一大早就起了床。   卫晓宇懒洋洋地从床上挣扎起来,正要换衣服时,才发现一向放衣服的地方多了一套新的衣服,他双眼一亮,拿过衣服抖开一看,竟是一套小棉袄,摸着质地非常舒服,脖子袖口的位置还围了一圈羊毛,让人看着就觉得暖和。   左右瞄了一眼,鉴于以往的经验,卫晓宇还吼了几声“叶泽”、“贤王”、“无赖”、“人渣”,直到确定真的没人在了,他才兴致勃勃地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嗷呜~”卫晓宇穿上这套衣服,觉得自己简直拥有了防护罩一样,衣服贴身又保暖,让人根本不想脱下来。   他摸了摸袖子边缘的羊毛,松软的触感直让他觉得自己身在云端,想到这身衣服等一下就要脱下来看着叶泽穿上,他顿时就有点不乐意。   然而还没等到他想出什么法子阻止叶泽换上这身衣服,叶泽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卫晓宇听到叶泽推门而进的声音,一下子手忙脚乱,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发现背着叶泽偷偷穿他的衣服,他就禁不住想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   卫晓宇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叶泽,他将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到圆桌上,便径直往屏风后走去。   叶泽越过屏风,看到的就是卫晓宇将自己整个包裹在被子里的画面,他看了看旁边本拿来放衣服的地方,会心一笑。   叶泽伸手扯了扯被子,“醒了就起来,包着自己干什么,不会透不过气吗?”   卫晓宇紧紧地扯住自己的被子,还扭过身体用屁股对着他,唔唔唔地也不知道在被子里说些什么。   叶泽无奈又好笑,看他这个模样,体内的恶劣因子又发作,“咦?宝宝,你有看见在这边上的衣服吗?”   床上那团被子定了定,又扭了扭。叶泽嘴边的笑意更盛了,“奇怪,我出门之前明明放在这里的啊,还想着今天是冬至要换上新衣服,怎么就不见了?”   卫晓宇在被窝里穿着一身棉袄,热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但听到叶泽的话,即便他热得脸都涨红了,汗流浃背也势不踏出这被窝一步。   叶泽又扯了扯被子,见逗他逗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卫晓宇真的要窒息在被窝里,于是大手一抱,将卫晓宇连同被子整个翻转过来。   卫晓宇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眨巴眨巴着眼看向叶泽,配上那身衣服,那样子说有多逗就有多逗。   “啊!!”卫晓宇后知后觉地大喊一声,忙将自己翻过身来,怎料叶泽比他更快一步,一手压住他,另一手一扯,将被子直接掀翻了。   卫晓宇见没有了掩盖物,掩耳盗铃地环住手臂将自己包围起来,眼睛一瞥也不看叶泽。   叶泽被他的反应逗弄得差点笑出声,还要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哎呀,原来你已经穿上了,怎么样?衣服还合身吗?要不要让裁缝来修改一下。”   卫晓宇闻言猛一扭头,呆愣片刻才指了指自己道:“给我的?”   “嗯。”叶泽点头,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宝宝冬至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卫晓宇此刻心情非常复杂,一边坚决认为叶泽在戏弄他,想将他暴揍一顿,一边又有点鼻酸,有种莫名的感动,两种情形夹杂在一起,于是卫晓宇决定——   先揍了再说。      ☆、冬至   卫晓宇扭扭捏捏地从床上爬起来,别扭地不去看叶泽,叶泽也不恼,自顾自地走到圆桌边上张罗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   看见叶泽走出屏风,卫晓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咧嘴嘻嘻笑了起来。   屏风外很快便飘来一股香味儿,卫晓宇舔了舔嘴巴,踟蹰了约半秒的时间,便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他双手撑在圆桌边上,巴巴地往篮子里看。   “冬至日习俗,”叶泽答道:“吃饺子。”   卫晓宇双眼倏然瞠大,“这是饺子?”你特么在逗我?   叶泽从篮子里端出几盘吃的,他口中所说的“饺子”包着红红绿绿的外皮,一颗颗圆鼓鼓的,与其说是饺子,倒不如说是汤圆。   叶泽瞥了他一眼,那表情活像是说“你这个乡巴佬怎么什么都没见过一般”,卫晓宇顿时就怒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叶泽舀了几颗“饺子”放到卫晓宇的碗里,边动作着边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奇奇怪怪的,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像是这种时候也是,就像是从没见过这些东西一样。”说着他顿了顿,继而又一脸怜悯地看向卫晓宇。   卫晓宇气得眼皮都在跳,乍一听前面的话,心里还闪过一阵惊慌,但看到他的表情,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可怜,没见过世面么!老子飞机大炮都见过了,你这个古人又知道多少东西了!   他狠狠地呼了几口气,这头才刚将怒意压下去,那边叶泽又说:“好吧不谈这些了,宝宝赶紧吃完,咱们就出去玩了,我带你出宫见见世面。”   卫晓宇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将筷子捏烂,这个人还懂不懂怎么好好聊个天儿了?   他瞪了叶泽一眼,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决定大人有大量地不与他计较,捞过面前的碗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咦?”卫晓宇砸吧着嘴吃了一个,又舀起另一个,“诶!还真的是饺子味!”   这玩意长着汤圆的外表,内里却是咸的肉馅,咋一看像是在吃汤圆,放进嘴里却是饺子的味道,卫晓宇边吃还边想,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这个朝代也太奇怪了。   叶泽看着他吃东西,嘴巴塞得满满的,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心里也像是跟着被塞得满满的,让他很想伸手戳他的脸。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果不其然又惹来卫晓宇一阵瞪视,但叶泽却觉得满心的欢喜,直觉得自己养了只小动物。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地分食完几盘饺子,卫晓宇饱得趴在桌子上不想移动一步,叶泽收拾好东西以后,看见他这懒散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揪住他的鼻子往后拉。   “哎呀呀呀呀,你干嘛!”卫晓宇整个身体随着叶泽的动作一起往后,逼得他挺直了腰。   “坐好一点,趴着不好消食。”叶泽道。   卫晓宇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他又瞪了叶泽一眼,“整个老古板一样,年轻人朝气一点,别那么多规矩!”   叶泽闻言眉头一挑,“我怎么记得你年龄比我小?”   卫晓宇一窒,顿时噤了声。来这个朝代以前,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可是穿到这个身体,原主是刚满十六的小屁孩,宫中尽是年轻人,就连小凌子也比他小两岁,眼前这个被称作“王爷”的人,说起来也才二十多的年龄,让卫晓宇一直无法消化自己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事实。   幸好叶泽偶尔表现出的沉稳确实有“王爷”的气息,否则任卫晓宇怎么看,他都没办法接受叶泽是王爷的身份。   叶泽见他沉默了,只道他是吃了瘪,不敢再胡言乱语,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走到屏风后,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件大披风。   自己披上其中一件,叶泽将卫晓宇从凳子上提起,手一挥,下一秒卫晓宇就被披风包得密不透风。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卫晓宇眨了眨眼,“又是新的?”   “嗯,”叶泽帮他将扣子扣好,“外面天冷,不要出去一趟回来着凉了。”   叶泽的脸近在咫尺,近得卫晓宇都能闻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卫晓宇安静地站立在那边,看着叶泽认真地帮他将一个个扣子扣上,心里突然又骚动起来。   叶泽将扣子扣好,刚一抬头,便与卫晓宇四目相对,只见他匆匆忙忙地撇开眼,耳朵红红的,叶泽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走吧。”叶泽拍拍他的头,半揽着他的腰和他一起走出房间。   “嘶——”才刚踏出房门,卫晓宇所有的骚动都被抛诸脑后,这见鬼的天气!他的脚步顿了顿,接着被叶泽一把扣住,抬眼看了一眼叶泽,便看到他一脸“别想逃”的表情。   卫晓宇呵呵干笑一声,“今天冬至,外面应该很冷吧。”   “不想出去见识一下了?”叶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晓宇:“……”   一咬牙,卫晓宇豁出去了!不就是冷一点而已吗!冷死总被受鄙视而死好!他一转身,大步昂首往前走。   叶泽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迈着大步走,心里觉得好笑,长腿跨了两步紧跟上去,将他护在自己身侧。   虽然叶泽确实很想看他冷得瑟瑟发抖躲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但也不是真的想要让他着凉,两人只是走了几步,出了大院门口,门外早已有一座八人大轿候着他们。   卫晓宇看见门外候着的八名大汉,既激动又心疼,回头看了叶泽一眼,又看了那几人一眼,拉起叶泽的手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轿子里面。   轿子一晃一晃地移动着,卫晓宇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腿上,大气也不敢呼一下。叶泽看他看得好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却被卫晓宇瞪了一眼,可是却没有像以往那般追着来反击。   “这是怎么了?”叶泽不解问。   卫晓宇斜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坐好一点,别晃来晃去的,人家大冬天在外面抬轿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要晃!”   叶泽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翻,被卫晓宇对着他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他长臂一伸,将卫晓宇揽进怀里,吧唧一下在他额上用力地印下一吻,眉眼弯弯笑着对他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卫晓宇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迅速爆红,忙撇开脸,小声嘟囔道:“别、别动手动脚的。”   叶泽嘴角一直挂着笑,伸手揉了揉卫晓宇发红的耳朵,没再闹他,轻靠在椅背上,可是双眼一直没从卫晓宇身上挪开过。   卫晓宇僵硬地坐了一阵就坐不住了,屁股动了动,偷偷瞄了叶泽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又撇过脸,如此循环往复了几遍,叶泽总算没再盯着他看。   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卫晓宇挺直的腰背也缓了缓,又过了一会儿,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趁着叶泽没看他,偷偷地挑起窗帘,看到窗外几名大汉哼哧哼哧地抬着轿,额上都溢出了满头大汗,又像是烫了手一样缩回爪子,安安分分地挺直腰板坐好。   好不容易熬到出了宫,卫晓宇的屁股都坐痛了,走下轿子的时候腿也麻了,还很不争气地崴了一下,最终只能靠在叶泽身上慢慢走。   正儿八经地朝几位轿夫行了个礼,那几名大汉都受宠若惊面面相觑,叶泽站在一旁扶着卫晓宇也不阻拦他,但听到卫晓宇理所当然地叫他打赏他们时,还是忍不住露出笑脸。   几名轿夫拿着赏钱呆呆地站在路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犹如晴天霹雳——   那个传说中的贤王居然对着他们笑了……   走在大路上,卫晓宇小腿发麻,一直靠在叶泽身上艰难地走着,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因为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走出皇宫,入目之处尽是新鲜!   正值冬至日,许多店铺都关门不营业,整条大街上只有零星几家大商户开门,但即便这样也打消不了卫晓宇的兴致,等他一条腿稍微舒服一点,他就单脚跳着往前凑,惹得叶泽啼笑皆非,只能尽力护着他不让他摔倒。   卫晓宇挨家挨户走过去,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又让叶泽掏钱买了一堆零嘴边走边吃,心里面一直暗叹自己现在真的好奢侈啊!吃着无添加纯天然的东西,摸着好几百年前的古董,觉得自己活得跟个大款似的!   叶泽领着他蹦蹦跳跳地逛了一阵,直到天下起雪来,卫晓宇才停了脚步。   “下雪了啊……”卫晓宇抬头往天上看,眼睛清澈明亮,让叶泽看得挪不开视线。   卫晓宇低头朝叶泽咧嘴一笑,兴奋道:“下雪了啊!”   叶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酥酥麻麻的,定眼看进卫晓宇的双眼,凑前半步,一手捏住卫晓宇的脸颊,在卫晓宇吃痛的当下,一下吻住他的双唇。   卫晓宇:??????      ☆、开窍   卫晓宇愣了愣,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遍,双手使力猛地推开叶泽。   叶泽站得稳如泰山,反倒是卫晓宇这一推,让他自己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直倒下去。叶泽如梦初醒,一时三刻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卫晓宇跌坐在地上。   “哎哟!”卫晓宇吃痛叫了一声,掉落的姿势有点美,此时不仅屁股遭了秧,连刚舒展开来没多久的小腿也顺势扭到了。   叶泽吃了一惊,忙上前将人扶起,可这不扶还好,卫晓宇被他提着一动,脚腕钻心的疼,痛得他眼眶都红了一圈,样子看着好不可怜。   叶泽看他疼得厉害,也不敢再贸然动他,手足无措地蹲在卫晓宇身侧,轻声问:“怎么样了?还能站起来吗?”   卫晓宇红着眼瞪他一下,我都这个鬼样子了,像是能站起来的样子吗!   但显然叶泽也鲜少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上战场的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哪个不是胸口插着根箭都挺着腰板子继续大杀四方的,现下看到卫晓宇这副可怜的模样,让他既心疼又头疼,连看卫晓宇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件易碎品一样,害怕稍稍一碰就直接碎了一地。   这边的小骚动很快就惹来街上其他群众的围观,众人看这两人衣着光鲜,看着像是大户人家,也不敢随意上前,只是看到坐在地上的小孩样子实在可怜,几个大娘忍不住开口,“公子,先把人扶起来啊,到里面的茶馆坐坐,冬天的地上湿气重呀。”   叶泽一听,顾不得卫晓宇呀呀大叫,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快步往旁边最近的一家茶楼走去。   小心翼翼地将卫晓宇放下,叶泽这才发现他身后湿了一大片,而且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卫晓宇额上满是汗,抽着红红的鼻子,看得叶泽心疼不已。   让店小二上了两壶热茶,吩咐他们煮些姜汤过来,叶泽解下自己的外套,和卫晓宇的交换着穿,看他还在瑟瑟发抖,便伸手将他的爪子抓过来,给他边呼气边摩擦他的手取暖。   “怎么样?还是很痛吗?”叶泽拨了拨他衣领,将他包得更紧一点,“冷不冷?”   卫晓宇避开他的眼神不看,虽然自己的腿扭到了,但刚刚被叶泽亲了的事情还没让他缓过神来。自己人生第一次被亲就摔了个狗吃.屎,卫晓宇有点恼怒,但让他不至于要马上面对这件事,也好歹避免了一点尴尬。   没有听见卫晓宇的回答,叶泽轻蹙了一下眉头,但稍一想,马上就猜到原因了。   他装作不知情,倒了杯热茶塞到卫晓宇手中让他暖手,这才继续张扬店小二帮他去当跑腿。   卫晓宇捧着杯子,用喝茶当作遮掩,眼睛悄悄地撇向叶泽那边,见他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不禁又有点气恼,心道你这个浑球,吃了我这么大一块豆腐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看就是个渣攻!   叶泽打点好一切后,转过脸来继续看他,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偷窥,心里闷笑。正巧卫晓宇将茶杯放下,叶泽状似无意地抬手用拇指擦拭了一下他的唇瓣,惹得卫晓宇身体一僵,定在那边一动也不敢动。   “我叫了店小二帮我找个铁打师傅来看一下你的腿,宝宝先忍一忍哈,咱们休息一下,等没那么疼了咱就回宫。”   卫晓宇被他一番话说得脸红耳赤,叶泽的声音太过温柔,让他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句魔咒般的“喜欢你”又蹦出来刷存在感,弄得他浑身燥热,觉得自己连眼睛都在发红。   店小二找来的铁打师傅很快就到了,脱了鞋子一看,才发现卫晓宇的脚踝肿了一大块。师傅一声不吭,手法熟练地倒了些药酒到手上搓了搓,随后一把扣住卫晓宇的脚,使了全身的劲猛揉起来。   卫晓宇“啊啊啊!”地大叫个不停,老师傅不要命似的狠劲,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险些又翻倒在地上,叶泽眼明手快地将他抱住,皱着眉看铁打师傅使劲地揉他的脚。   好不容易等师傅揉完,卫晓宇觉得自己简直是小死了一回,无力地倒在叶泽怀里猛抽气,不得不说脚上确实觉得没那么痛了,因为自己早被痛得毫无知觉。   叶泽付了钱,听了一堆注意事项,将老师傅打发走后,才心疼地看回怀里的人。   他轻轻地拍打卫晓宇背,帮他擦掉额上的汗,低声问道:“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见卫晓宇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叶泽叹了口气,伸手端过一杯姜汤,凑到卫晓宇嘴边喂他。   等卫晓宇缓过气来,天色也渐渐擦黑了,叶泽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坐好,随后一把蹲下,用背部对着卫晓宇,双手朝后摆了摆,示意卫晓宇趴上去。   卫晓宇顿了一下,忙摆手道:“不要了,我好多了,自己能走。”   叶泽扭过头来瞪他一眼,“快点上来,早告诉了轿夫在城门候着,这边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别刚好一点又加重了。”   “真不用了。”卫晓宇摇头道:“我又不是女人。”   “是,你是公公。”叶泽没好气道。   卫晓宇一听,眼皮跳了跳,然后猛地一下跳上去,心道呸你个公公,看我压不死你。   但就他那轻飘飘的体重,离压死叶泽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两人一晃一晃地往城门的方向走,卫晓宇趴在叶泽背上,脸蛋离叶泽的很近,近的他都能感受到叶泽脸上传来的热气。   天上还飘着纷纷细雪,一下就勾起了卫晓宇刚不久前的回忆。叶泽那一吻吻得很轻,但那触感此时似乎还停留在卫晓宇的唇上,让他又红了脸。   幸好此时叶泽看不见,卫晓宇就更肆无忌惮地回想起两人这些时候的相处。   从叶泽被皇上关起来后,叶泽在牢房里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之后叶泽的态度,卫晓宇再怎么装疯卖傻,也不得不认清叶泽说的那个“喜欢”,到底是哪一种喜欢。   但是自己呢?   卫晓宇从懂事以来,到莫名地掉进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性向问题。小时候班上有人早恋,他也好奇过一阵,但家人都告诉他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作为一个乖宝宝,卫晓宇自是点头如捣蒜应下来。   就这么努力学习了二十多个年头,还没从学生转变成社会人士,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性向,就被卷入了这个世界,一夜之间又让他变回了十几岁的小毛头。   叶泽是第一个让他动了“恋爱”这一想法的对象,并不是说他就这样喜欢上他了,只是让他正面接触这个话题,还是头一回。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以前曾接触过的女生,发现这些面孔都显得非常陌生,可是男同学们的脸,倒也不是很清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甚至是家人的脸,都渐渐模糊起来,在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似乎已经渐渐融入这个世界了。   还记得刚开始时,他经历过无措、挣扎,到认命、顺从,每天起床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都像是空了一大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渐渐淡去,直到今天,他再无回不去的焦虑了?   答案似乎一目了然。   卫晓宇咬咬牙,有点怒自己不争的意味,这么个浑球,怎么就被他摊上了?甚至连个表白都不能好好表一下,往后的日子,还怎么树立自己的威严啊?!   想到这里,他愤怒出离,握起拳头轻轻锤了叶泽的肩一下。   叶泽偏头,“怎么了?脚又痛了?”   “哼!”卫晓宇轻哼一声,心道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你,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嚎了一声,“疼……”   果然叶泽一听就不淡定了,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边走还边安抚他道:“忍着点,咱们快到了。”   卫晓宇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还是一脸痛苦,全身瘫软在叶泽背上,坠得他像是背了两个人一样。   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叶泽已是满头大汗,卫晓宇却嫌这段路有点太短,才这么一下子就到了,不能好好折磨一下他。   去程的路上卫晓宇坐得笔直,回去的路上他整个人赖在叶泽身上,一副林黛玉的娇弱姿态,偏偏叶泽受用得不得了,满眼的心疼止也止不住,让卫晓宇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八卦   叶泽回来后又让太医给卫晓宇看了一下,对这些伤筋动骨的,太医的意见和师傅相差无几,于是他谨遵师傅的意思,晚上回宫后,命人将寝室烤得暖暖的,并让人打了盆热水端进来,在卫晓宇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三两下将他的衣服脱掉,让他只穿着条小亵裤。   卫晓宇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谨慎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叶泽面无表情地将他抓回来,“听话,你的脚受伤了,老师傅说不能沾水,我来帮你擦擦身。”   卫晓宇一脸防备,防他就跟防色狼一样,爪子一挥将他的手推开,“毛巾给我,我自己来!”   “听话。”叶泽面不改色,将他按住,从他的小爪子开始擦。卫晓宇象征性地扭了几下,就乖乖地躺在床上任他摆动了。   简单地擦完身子,叶泽将盆子拿出去,回头进来手上多了套新衣服,卫晓宇就着他的指示伸直手臂穿上衣服,觉得自己现在看着就像个残废。   残废卫晓宇一穿好衣服就往床里面爬,被叶泽又拉了回来。卫晓宇不爽了,“又怎么了。”   叶泽抬了抬另一只手,只见他手上拿着一瓶药酒,卫晓宇仿佛隔空都闻到那里头的味道,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的想缩回自己的腿。   “不痛了是吧?”叶泽挑眉,定住他的腿不让他避开。   卫晓宇撇撇嘴,用他以前的话搪塞回去,“你不是王爷吗?王爷也能给太监搓脚?”   “是,”叶泽点头道:“所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王爷命令,还让王爷给你擦身揉脚。”语落,叶泽一个倾身向前,离卫晓宇的脸仅剩一指,低声道:“你想怎么赎罪?”   卫晓宇心跳倏然漏了一拍,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直觉得自己双脸都烧红了,“你、你强盗啊!”   趁他这么一晃神,叶泽快速地拧开药瓶,倒了些药酒到手上,有力而不失温柔地按揉起来,等卫晓宇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室早已盈满刺鼻的药酒味。   自己小腿的主权都输掉了,卫晓宇咕哝了两句,无力地躺回到床上,随叶泽去了。   见他不再反抗,叶泽赶紧低头,更细心地帮他上药。从卫晓宇的角度看,只看见叶泽神情专注,睫毛又黑又长,鼻梁又高又挺,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这样的他,卫晓宇觉得自己的内心莫名地骚动起来。   居然觉得他有点帅……   想到这儿,卫晓宇打了个颤,十分无语地觉得自己弯得似乎有点彻底。   “怎么了?”似是感觉到他抖了一下,叶泽抬头望他,“是觉得冷还是觉得疼?”   卫晓宇静默半晌摇了摇头,脑一抽坦白道:“不是,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恶心。”   叶泽一挑眉,“害喜了?”   害你妹的喜!   卫晓宇觉得刚刚那个认为叶泽有点小帅的自己非常脑残,还能不能当个严肃无趣的古人了?!   看他龇牙咧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叶泽勾唇笑了笑,将卫晓宇的脚丫子细细包好,把东西都拿出去放好,过了一会儿回到屏风内时,就见卫晓宇早已爬到床的内侧,用屁股对着他。   听到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没过多久,背后传来熟悉的暖意,卫晓宇磨磨蹭蹭地找到熟悉的位置躺好,才非常嫌弃地背对着叶泽说:“你的手别碰到我啊,臭死了。”   语毕,从背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一把覆盖在卫晓宇脸上,还未等卫晓宇叫嚣,一阵清新的柚子叶味道从手掌传来,背后叶泽沉声道:“臭死你得了。”   卫晓宇皱了皱脸,哼唧两声将他的手拍下,叶泽顺势搭在他的腰间。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床头蜡烛劈啪作响的声音。卫晓宇一闭上眼,刚才叶泽认真的脸就浮现在他眼前,惹得他睡意全无。   “喂。”卫晓宇突然喊了一声。   “嗯?”叶泽慵懒回道。   卫晓宇像是没话找话,“你睡了没?”   叶泽轻笑一声,回他两个字,“睡了。”   卫晓宇一听愣了一下,才惊觉自己的问话有多蠢,幸亏他脸朝墙壁,否则自己一张大红脸真的没处放了。不甚自在地扭了扭腰,叶泽的大掌按住他拍了拍,“乖,睡了。”   闻言卫晓宇停住了动作,盯着墙壁在心里默默数羊,安静了半晌,听到叶泽在他背后轻轻叹了口气,旋即他就被翻转了过来。   与叶泽四目相对,近的可以闻到他鼻息间呼出的气,卫晓宇眨了眨眼,便听到叶泽问:“走了大半天,又崴了脚,不累?”   卫晓宇摇了摇头,又点头。叶泽笑了,“脚不痛了?”   卫晓宇动了动脚趾头,被叶泽上过药酒的脚踝只感觉到一阵冰凉,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叶泽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但不知怎的,卫晓宇觉得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的样子,眉眼间透露出一丝认真。   下意识地抓了抓被子,卫晓宇垂眼盯着叶泽衣服上的条纹不看他,等过了好久,久到叶泽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才听到他呢喃了一句什么。   卫晓宇的声音很小,但叶泽却听到了。他嘴角边的笑意更浓,将卫晓宇揽得更近一点,下巴搁在他头上,笑着回他,“是喜欢啊。”   卫晓宇抿了抿唇,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又问:“……怎么个喜欢法?”   “你觉得呢?”   叶泽问完,等了许久仍是等不到卫晓宇的回答,本来满心欢喜变成一腹问号。他抬起卫晓宇的头,便看见他一脸忿忿不平的表情瞪视他,不禁一愣,“怎么了?”   卫晓宇咬牙切齿道:“困了!”然后猛地转身,以背部对着叶泽,一副山崩地裂都不能将我扳过来的架势。   叶泽这回可是真的迷糊了,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只是看卫晓宇此时怒气冲冲的表情,叶泽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手脚并用护着他,一头雾水地跟着入睡。   第二天一早,卫晓宇睡眼惺忪醒来,懒腰伸到一半就愣住了。   一大早这是又去哪儿了?   卫晓宇不爽地坐起,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本想从叶泽口中套出话来,但那浑球还是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只懂将问题推回来,一气之下他也不问了,却没想到今天一早连人都不见了!   哼哼唧唧地穿好衣服,脚丫子踏在地上的那一刻卫晓宇险些跪下,钻心的疼从脚腕传来,痛得他冷汗直冒,心里对叶泽的不爽更甚了。   在房间百无聊赖地待了一个上午,卫晓宇频频向门口的方向看,安静的房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叶泽不在的那段日子,让卫晓宇心里闷得慌。   犹豫了一下,卫晓宇回到自己衣箱前,翻箱倒柜翻出几件厚衣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然后在门前大院绕了一圈,找了根看着还算结实的树枝,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能见到几个人,卫晓宇这才想起现在还是冬至的假期,约莫大家都躲在房间取暖去了,走在没什么人气的路上,这个冬天似乎显得更冷了。   一瘸一瘸地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卫晓宇身上的寒意也去了不少,额上背脊上全是汗,抬手擦了擦,正准备走进某个房间寻找小凌子,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讨论声。   “听说公主回宫了,早上听当值的公公说,迎接公主的架势大得吓人,若不是时至冬至,想必更是不得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王公公那边似是准备了许久,怕是过不了几天宫中又要准备宴席了。”   “几位公公,小的来的时间不长,想打听一下这位公主是什么来头啊?”   一个小太监如是问了一句,房间接着静默了一瞬,他们口中说的公主卫晓宇听也没听说过,正想凑近一点探听,突然从后被人拍了一下,“啊!”地喊了一声,室内这下彻底没了声音。   “小卫子,你怎么在这儿?”   卫晓宇摸摸小心脏,扭头尴尬地一笑,朝小凌子那张熟悉的脸答道:“这不是看放假,正好有空来看看你嘛。”   小凌子刚扯开笑脸,就看到卫晓宇拄着“拐杖”,惊讶道:“你的腿怎么了?”   “下雪天,不小心崴了一下。”卫晓宇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闻言小凌子忙过去扶他,开了房门带着卫晓宇走进房间,边走还边碎碎念说他太不小心了。   房间内刚刚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名小太监这时更是噤若寒蝉,卫晓宇往他们那边看了一下,大家都朝他们这边看,其中几个更是一副戒备的模样盯着卫晓宇,估计就是刚刚讨论得最激烈的那些人了。   卫晓宇让小凌子寻了个远离他们的角落,小凌子自然不疑有他,两人拐了个弯避开几个小太监的视线,卫晓宇这才舒了口气。   被扶着坐下,卫晓宇迫不及待接着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题,小凌子在宫中生活多年,想必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估计没有多少个是他不知道的。   果不其然,小凌子听到他的问话,只皱了一下眉,念了几句他八卦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将那位传说中的公主的底细一一揭开,狠狠地满足了卫晓宇一把。   只是当他听到“公主与王爷有婚约”的时候,脸上满足的微笑顿时凝固,再也挤不出一丢丢的笑意。      ☆、混乱   说到这位小公主,其实应该叫郡主比较贴切。   小郡主是南方赫连郡王嫡女,赫连郡王是当今皇上的表亲,经过卫晓宇层层推测,这位“与贤王有婚约”的郡主,正是叶泽的远房小表妹。   这是赤.裸裸的乱伦啊喂!!   听着小凌子的话,卫晓宇脸都抽了,想到今天一早上叶泽人都不见了,再结合现在听到的内容,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人渣去哪儿了。   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你们这个世界真的好混乱!   强忍着骂娘的冲动,卫晓宇问小凌子:“这个小公主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宫中也没有传闻说贤王与谁有过婚约呀,莫不是下面乱传的吧?”   小凌子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皇上登基虽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过往的事情宫中许多人都不太清楚,但贤王与公主的婚约倒是真有其事。”他凑得卫晓宇更近一点,小声道:“听闻贤王与公主的婚姻是晔明帝赐的婚,当年皇上还未登基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经小凌子这么一说,卫晓宇就想起了叶泽曾经和他说过的旧事。   叶玄“造反”之前,他们一家曾是南方的侯爵,小凌子口中说的晔明帝,指的正是旧德瑞侯,而如今这个赫连郡王也是来自南方的,哼哼,原来玩的是一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把戏!   卫晓宇一边听小凌子说话,一边在内心不断吐槽,殊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酸,止不住往外冒的酸气让小凌子都觉得莫名其妙。   约莫是小凌子的眼神看得卫晓宇不甚自在,这才让他稍稍收敛了一点,在小凌子那里再也挖不出什么八卦来,他才停住继续发问。   “是了,”卫晓宇话锋一转,“我刚刚看到外面好像来了一些新面孔,宫中又来新人了吗?”   说到这,小凌子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模样顿时蔫了,他叹了口气道:“哎,你有所不知,前段时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处决了好几个公公,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都是刚刚新来不久顶替前一批人的,最近真是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那么严重?”卫晓宇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八卦什么的最爱听了。   “还不就是因为之前有几位公公被发现了居然是假太监么!”   卫晓宇一听,脑袋轰一下炸开了,他消化了好几秒,晃了晃脑袋,才镇定下来,忙揪着小凌子细问详情。   原来前些日子当前朝在忙着贤王和陆卫尉的事情的时候,后宫居然也发生了一件顶天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小宫女在工作时突然晕倒,主管宫女找来了太医为她看诊,怎么知道诊断出来的结果震惊了整个后宫——这名小宫女居然怀孕了!   宫女怀孕这事可大可小,宫中除了皇族和官员,其余皆是宫女太监,但无论是此宫女勾搭皇族或是官员,抑或是反过来被骚扰导致怀孕,放在后宫众人眼里,这件事都是一件不能轻易揭过的大事。   掌管此宫女的妃子二话不多说,马上命人查清此事,而这名小宫女被关押着,禁不住天天被逼问,最后终于松口,可她说出的话比起宫女勾搭皇族官员更令人觉得惊恐。   宫中出现了假太监!这事儿不仅单单牵涉到后宫,更甚者也许会危害到整个朝廷,欺君可是死罪,于是整个后宫都严正以待,交由皇后来彻底彻查此事。   怎么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查出三个假太监!   三个假太监有两人是之前和卫晓宇同一批进来的,那时候皇宫正值大换血时期,检查不够森严,以至于让这些人浑水摸鱼混了进来,而另外有一人,则是这次事件的男主角,他和小凌子一样,都是小时候通过“搓睾”变成太监,怎么知道入宫后这人竟经历了再次发育,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让他混了过去,还在神不知鬼不觉下与宫女私通。   这三人被揪出来后,整个后宫都震了震,皇后下令将此三人先阉后杀,以儆效尤,而出事的宫女,则直接处死,后宫总算回复了平静。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卫晓宇竟毫不知情,浑浑噩噩地听完小凌子的话,又再次一瘸一瘸地走回去,脑袋里只剩下“假太监被先阉后杀”这件事,连“贤王与公主有婚约”这事都被抛诸脑后了。   天上还飘着细雪,沾湿了卫晓宇的头发衣服,可他却毫无所觉,僵硬地拖着身体回到居住的院落中。   门一打开,迎面扑来的暖意让卫晓宇颤了颤,木木地看着叶泽一脸担忧地两步上前,蹙着眉头帮他换下湿透的外衣,不知为何心里的惊慌更甚了。   一把将叶泽推开,卫晓宇跑到自己那一侧的屏风内,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团团包起,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也舒缓不了此时的惊慌,瑟缩在被子里抖个不停,外界的事情一律被封闭在被子外,卫晓宇觉得自己几乎能看见走马灯了。   叶泽看他这副模样,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被担忧盖过,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还是坐到床边,隔着被子一下下拍着卫晓宇的背,柔声道:“怎么了?别憋着自己,你身上还湿着,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过了许久也不见被子里的人有什么反应,叶泽继续轻抚他的背,空气中流动着静谧的气息,等到被子里的人停下了发抖,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叶泽才轻轻拨开被子。   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的,卫晓宇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头发湿湿的搭在脸上,两颊红扑扑的估计是刚才在被子里被闷出来的,叶泽拨了拨他的头发,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脸,才帮他掖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卫晓宇在睡梦中十分混乱地梦到了许多东西,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通通回笼,他在梦里大声呼喊着,但曾经的亲朋好友,甚至是父母至亲都对他视若无睹,他们笑着闹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   突然间,王公公的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出现在他面前,卫晓宇被吓得坐倒在地上,眼见王公公一步一步逼近,卫晓宇四肢麻木,动也动不了,但王公公却离他越来越近。   “晓宇,晓宇……”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卫晓宇四处张望,可哪里都寻不到这令人安心的声音是从哪而来。   不知何时开始,王公公手上竟多了把小刀,他的脸在卫晓宇面前越放越大,持着小刀的手对准他的某一个部位,吓得卫晓宇惊叫连连。   “晓宇,醒醒,晓宇……”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卫晓宇在睡梦中大喊了一声,旋即猛地睁开双眼,自床上坐了起来。   突然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让卫晓宇狂跳不已的心安定了不少。   “做恶梦了吗?”叶泽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卫晓宇总算找到梦里那把声音的来源。对上叶泽略带担心的眼神,卫晓宇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庸人自扰的顾虑简直是无聊透顶。   反手紧紧抱住叶泽,卫晓宇觉得自己终是找到了在这个世界里的依靠。把头埋进叶泽胸前,卫晓宇喃喃道:“不要走……”   被掩盖在衣服里的声音让叶泽听得不仔细,他摸了摸卫晓宇的头,“嗯?大声一点点,”他试图拉开卫晓宇,无奈他实在太用力,叶泽无奈道:“别再憋住自己呼吸了,乖,松开。”   在叶泽怀里寻到了足够的安全感,卫晓宇才慢慢放开叶泽。双脸鼻子捂得红扑扑的,小嘴往下拉得长长的,小模样看着就觉得可怜,但叶泽却莫名想笑。   他伸手捏了一下卫晓宇的脸,笑道:“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闹什么小别扭,脸都歪了。”   卫晓宇瞪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只是稍微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好像有点娘,心里默默腹诽,连性向都被你带歪了,脸还能直到哪里去。   “好了,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叶泽揉了揉他的头道。   叶泽的话点醒了叶泽,想到下午从小凌子那里听回来的话,让他刚刚缓过来的心情又提了起来。卫晓宇瑟瑟缩回到叶泽怀抱里,叶泽愣了一下,大长臂一捞将他紧紧抱住,感受到从叶泽那里传来的温暖,卫晓宇这才放松下来。   “今天上午我去找小凌子了。”卫晓宇说:“结果从他那里我听到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叶泽闻言一顿,罩住卫晓宇的臂弯一紧,还没等卫晓宇把下面的话说全,他就主动说道:“对不起,我……我不该瞒着你这事儿的。”   卫晓宇脸一抽,卧槽,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代表包青天祝大家中秋快乐=3=   ☆、合体   公主入宫的队伍太庞大,宫中几乎无人不知,于是当卫晓宇提起他去找小凌子时,叶泽几乎不作他想。   只是卫晓宇从回来直到刚才的举动,都让叶泽心里存了一丝侥幸,这个态度,莫不是总算被他敲开了心房了?   然而敲是敲开了,但卫晓宇此时满肚子酸气,这孩子就是一根筋的性格,被这件事一打岔,刚才“先阉后杀”的恐惧即时被放到一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与公主有婚约”这件大事。   他挣脱开叶泽的怀抱,一脸冷漠看向叶泽,一副“你说,我在听”的嘴脸,让叶泽刚刚兴起来的一丁点侥幸都被浇灭不少。   他清了清喉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从小凌子那儿都听到些什么了?”   卫晓宇哼了两声,口气颇酸道:“大概是某个人要娶王妃了吧。”   叶泽一听,表情更是苦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哦。”卫晓宇随意应了一声,这种电视剧式的开场白,老梗!他眼神死死盯住叶泽却不发一语,搞得叶泽头更大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亲的事吧,”叶泽忙解释道:“那门亲事……咳,是我父亲过世前提出的,但我从没答应过!”   “嗯哼,”卫晓宇冷哼一声,语气不爽道:“人家千里迢迢从那么远过来,也是挺重情重义的哈~”   难得看到一向淡定的叶泽焦头烂额的样子,卫晓宇满肚子坏水都冒了出来,果不其然,听到卫晓宇这么说,叶泽更不淡定了,“宝宝你别听小凌子胡说,这事儿八字都没有一撇。”   “你又知道小凌子说啥了?”   叶泽一窒,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瞪着眼干着急。   卫晓宇得了便宜还卖乖,拍拍他的脸,“洗洗睡吧,”他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早被擦干净换好衣服抱来叶泽这边,“我的被子也回来了,今晚就不跟你挤一张床上睡了。”   说完就要下地,叶泽拦腰将他抱住,紧紧扣住他不让他跑掉,却没发现卫晓宇背对着他笑得一脸奸诈。   “你的被子都被沾湿了。”叶泽佯作镇定道。   “哦,”卫晓宇忍住笑意,冷漠道:“翻过来盖就好。”   “宝宝……”叶泽找不到其他借口,只能选择柔情攻势,“别这样……”   “哼!”卫晓宇深谙不能作大死的道理,拿乔最怕拿得太过,觉得差不多就该收手了,他装模作样地继续往前跨,脚丫子还没踏到地上就夸张地嗷嗷叫,“哎哟我的脚!”   叶泽打蛇随棍上,三两下将他抱起放回到床上,用被子将他团团抱住,“你的脚还没好,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睡,在你的脚完全痊愈之前你都别想回自己的床上去睡。”说完快速地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紧紧地将卫晓宇抱在怀里。   卫晓宇意思意思地挣脱两下,便不再乱动了。他以背部抵着叶泽,虽然耍了他一通,但他心里其实还是很不爽,没过多久,他又抵不住气扭了扭开口道:“我跟你说,你们这是近亲结婚,这是乱伦的!”   听见卫晓宇主动和他说话,叶泽自是不会反驳他的话,连连应是。   “你们这些人没文化不知道,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会变畸形的。”卫晓宇科普道,“你跟那什么公主要是在一起了,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不是有什么白化病,就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遗传病,你可别害了人家姑娘的幸福。”   卫晓宇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叶泽半懂不懂的,但也习惯他偶尔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没什么心理负担通通应下来。卫晓宇觉得他认错态度良好,也没一开始听到这事时那么不痛快。   于是这边的事情解决大半,另一件事就开始浮上心头了。   卫晓宇沉默片刻,叶泽以为他总算教育完毕了,正想安慰两句,便听到卫晓宇再次开口:“……今天我在小凌子那儿,听到了另一件事。”   叶泽眉头一蹙,脸上表情略有不霁,这个小凌子也太多事了点。   “前一段时间你尚在牢狱中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卫晓宇语气低落,“……我觉得我很快就真的要变成真太监了。”   叶泽一听,马上就猜到他说的是哪件事了。   说也奇怪,叶泽几乎刚从牢狱中出来不久,就听说了三个太监被处决的事,这事虽然发生在底下的人身上,但在宫中动作也算挺大的,算不上是一件小事,一开始叶泽以为以卫晓宇这种身份的,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却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现在才听闻。   卫晓宇将下午从小凌子那边听回来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边说还边愤恨地锤了两下,暗骂那个色令智昏的太监道德败坏云云。   末了他转了个身,缩在叶泽怀里,小声道:“我要是真被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叶泽一震,觉得今晚上卫晓宇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一点,低头看他,“之前彻查弄出那么大阵仗,如今你还是安然无恙,不必太担心。”   果不其然,叶泽这边一退,卫晓宇也跟着往前凑上。叶泽嘴角一勾,便听见卫晓宇说:“还是会怕的呀……”   叶泽将他一把捞过来揽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说:“我会护着你的。”   “嘿嘿,”卫晓宇耳朵一红,双眼狡黠看向叶泽,“就等着你这句!”   叶泽心下一热,一个翻身将卫晓宇压在身下,在他眼里看见满满的笑意,才知道之前那些可怜劲儿都是装出来的。他低头亲了一下卫晓宇鼻子,“不问了?”   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晚上话说到一半就不欢而散的事情,卫晓宇却装作不知,歪了歪头,“什么?”   叶泽挑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知道他说的这个机会,是指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还是最后一次询问他的机会,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卫晓宇当下要考虑的。只停顿了一秒,卫晓宇做出这辈子他认为自己做过最勇敢的行为,也是这辈子被叶泽吃得死死的一大契机。   手臂像是有意识般抬起,穿过叶泽脖颈扣在他后脑勺上,定定看着叶泽的双眼,卫晓宇以无比认真的语气道:“男人,就是该主动一点。”说完手腕使力,拉下叶泽的头,准确无误地亲在他唇上。   双唇的触感柔软又带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虽然卫晓宇耍了一小把帅,但如此大胆的行为还是头一回,就这样简单的动作,仿佛已经使遍他浑身的力气。   叶泽只愣神了一瞬,旋即主动权很快就落回到他手上。   他以两指定住卫晓宇的脸,伸出舌头温柔地舔过卫晓宇的唇畔,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卫晓宇难耐地轻哼一声,叶泽便以舌撬开他的牙关,两舌交叠在一起时,啧啧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似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全部付诸于实际行动中,两人紧拥的身躯贴合在一起,无一丝缝隙,怦动的心跳声像是要从喉咙溢出一样,一下下敲击着心房。   一吻毕,两人额头相抵喘着粗气。叶泽爱怜地亲了一下卫晓宇的眼睑,声音沙哑道:“你说的,主动一点,别后悔了。”   卫晓宇两颊通红,脑袋晕乎乎的早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他双眼迷蒙,像是覆了一层水雾,叶泽又轻啄了一下他的眼睛,见他还是一脸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又再次啃了上去。   帷幔轻飘,寝室内暧昧不绝,直至烛光燃尽。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卫晓宇醒来时全身酸痛不已,揉着腰缓缓坐起,过了好一阵子记忆才慢慢回笼。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卫晓宇羞红了脸,但转睛一看,昨天晚上黏糊糊的那人早就不知去向。   摸了摸被铺,那里冷冰冰的,显然一大早就出了门。卫晓宇放空了片刻,忽的握拳锤了一下——   你个渣攻!   气呼呼地穿好衣服,下地的一刻双腿一软,做了个失意体前屈,俗称orz……卫晓宇内心既窝火又委屈,吃完就走,好歹也留下点过路费啊……   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一边,扶着床慢慢站起,走出正厅一看,才发现原来“过路费”早就放在桌面上了。   吃过粥暖暖胃,卫晓宇又躺回床上歇息,想起昨晚上的点点滴滴,又不好意思地拿被子掩住自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半天,起来时发现那渣攻居然还没回来!   卫晓宇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细数叶泽的不是,数着数着门外传来吵杂声,他耳朵一竖,竟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   “……我就看看,让我看一眼嘛~”   卫晓宇一怔,心里闪过一丝犹疑,很快地,他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他解开了疑惑——   叶泽语气冰冷道:“公主请先回,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对峙   卫晓宇听到“公主”二字,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次奥,这是踩上门了吗!   他愤愤然地跑到门边,只听到那个所谓的公主娇嗔了几句,听得他鸡皮疙瘩都掉满地,却没听到叶泽的声音。   卫晓宇在心底暗忖,最好别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不然就等着离婚!   却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外面就彻底安静下去,正在卫晓宇好奇的时候,房门就从他面前打开了。   扒着门口的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间被叶泽揣在怀里,他惊疑未定地拍拍心口,然后听到叶泽话中带笑地说:“怎么了?一个上午不见就那么想我吗?”   卫晓宇愣了一下,随即站好推了他一把,一脸嫌弃道:“谁想你了,”他皱了皱鼻子,爪子一摊,“给钱。”   “嗯?”叶泽不解。   “睡过就跑,不用给钱啊!”卫晓宇抱胸,不耐烦道:“快点,给钱!”   叶泽顿了一下,然后爆笑起来。他大手一伸,将卫晓宇抱在怀里,吧唧一下用力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笑着说:“我的宝宝怎么那么可爱!”   卫晓宇脸红着挣了一下,嫌弃地擦了擦额头,“谁是你宝宝,别装熟,快给钱!”   叶泽陪他闹了一阵,然后抱着他坐到软塌上,隔着衣服为他揉腰,“今天早上起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卫晓宇窝在他怀里,被一下一下地按着腰,舒服得快叹息了,偏偏坚强地忍住,还满嘴抱怨道:“就没有哪里觉得舒服的。”他想了想,气不过又掐了他一下,“倒是你还好,一早就跑得没影了,怎么,人家公主貌美如花,不请进来坐坐吗?”   听着他满嘴酸得冒泡的话语,叶泽笑了,“宝宝莫要吃醋。”见他又要炸毛,叶泽赶紧顺毛,又道:“今儿早上皇上将我召去,不得已才离开的,至于公主,则不知是谁和她说事儿,才让她摸上门来,你夫君我是绝对不可能跟她说关于咱俩的事情的。”   “夫、夫什么君!”卫晓宇双脸爆红,从他怀里爬起来,揪住他衣领说:“你在外面可别乱说话啊,我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叶泽一脸无辜看他,活像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卫晓宇被他的没脸没皮惊到了,又叮嘱了两句,被叶泽敷衍过去才把话转回到正事儿上。   躺回到叶泽的怀里,自动自发地抓起叶泽的手按到自己腰上,卫晓宇这才说:“那个公主到底来干什么的,什么时候才走啊?”   叶泽被他如此自觉的动作逗笑了,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才回道:“太后寿宴将至,宫中陆陆续续会有许多贵族官员进宫为太后祝寿,之后你会见到更多人。”   卫晓宇“啊”了一声,他猜想了许多,却没想的原来是这样的,看来小凌子也有料错的时候。   两人腻腻歪歪地聊了好一会儿,叶泽将卫晓宇哄睡了,才安静地离去。   房门掩上,候在门外的多福给他送上披风,叶泽盯着手上的披风叹了口气。   “多福,你跟我时间最久,”叶泽兀自说道:“这次公主进宫,你觉得……皇兄是怎么想的。”   “王爷心里早有想法,又何需奴才多言呢?”   静默片刻又叹了口气,叶泽看了眼屋外刺目的遍地白雪,披上披风踏了上去。   卫晓宇在半梦半醒中觉得有两道刺目的视线萦绕着他,翻了个身,背脊上如影随形的注视似乎仍未消散,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往下一看——   “啊!!!”   “啊!!!”   “你哪位??!”卫晓宇揪着被子缩到角落,瞪着双眼,死死盯住眼前这个穿衣打扮光鲜夺目的少女,看见她拍拍心口呼了口气,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呀,想吓死我啊!”少女看着乖巧听话,说出口的话却句句咄咄逼人,她皱眉斜睨卫晓宇,“你一个小太监,倒是清闲,日上三竿了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几乎是她一开口说话,卫晓宇就猜到了她的来头,可是卫晓宇本就不是哈腰奉承的性格,现在有了叶泽在背后撑腰,偏偏还遇上这么一个“情敌”,卫晓宇可没打算怜香惜玉。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闲着没事不在家里弹弹琴绣绣花,跑来偷看太监睡觉,说出去才吓坏人呢!”   赫连公主一听,脸色大变,似乎是没有料想过居然有奴才敢反驳她,想骂回去一时又找不到话,跺了跺脚,脸红耳赤指着卫晓宇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小太监竟胆敢如此放肆,我要告诉皇兄,让他好好治一治你这张嘴!”   卫晓宇佯作害怕地抖了抖,赫连公主一看就笑了,心道果然还是个奴才。但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到卫晓宇小声“呸”了一下,恶狠狠地堵回去,“你想告状就去告,别在这里杵着妨碍我睡觉,我倒想知道皇上听到你闲着没事跑来看个奴才睡觉,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你你……”赫连公主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却蹦不出其他话来,最后放下一句狠话,才愤怒地扭头,带着身上那串叮叮当当的挂饰,大力关上门走了。   被莫名其妙地踩上门下马威,卫晓宇顿时就没了心情。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在战场上赢尽了面子,但退下场后,公鸡还是公鸡,怎么也无法和操纵他的人类对抗。   眼看他现在在口舌上占了上风,连公主都被他气走了,但公主不会无缘无故上门就是为了看他睡个觉,虽然叶泽对他说太后的生辰快到了,可小凌子的话却依然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啊!”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卫晓宇觉得无力透顶,他扯过叶泽的枕头,用力地揍了几下,嘴边喃喃道:“你个渣攻,渣攻,渣攻!”   叶泽在另一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里暗想不知道那小家伙睡醒了没有。   “你觉得怎么样?”   “嗯?”叶泽抬头,从今天一早,他就被皇上“请”了过来,说是要商讨一下太后大寿的事宜,怎么知道中途收到多福的消息,说赫连公主跑去卫晓宇那儿,才马不停蹄地又赶了回去。   解决了那边的麻烦,回到这边,竟听到叶玄将当年德瑞侯开玩笑定下的婚事提上议程,母后不知情,还跟着附议,“小泽是到了该成婚的岁数了,你看你皇兄,三皇子都准备出生了,你可不要落后太多了啊。”   叶泽视线擦过叶玄,对太后说:“母后,您别取笑儿子了,如今国家正是起步阶段,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儿臣到其他地方驻扎,成婚岂不是误了人家姑娘。”   “你这孩子。”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可贵为王爷了,哪里还需要你驻扎到其他地方去呢?”   “这可不好说。”叶泽笑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没再多说些什么。   神色不明地听完他们的对话,叶玄手臂上青筋鼓动,静默半晌后硬挤出一抹微笑,“母后说的对,现在地方安稳,反倒是朝堂上瞬息万变,小泽莫要为此耽误了终身大事才是。”   闻言叶泽但笑不说话,太后眼见事情不了了之,贤王也是一副不甚上心的姿态,也不好说太多,话题很快便带了过去。   从太后的永宁宫出来,叶玄舍弃了轿子,与叶泽一起步行回去。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踏在宽敞的官道上,冬天的寒意似乎更加刺骨。   直到快走到分叉口,叶玄才停下脚步。   叶泽安静地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直视叶玄。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叶玄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泽,你还在怪皇兄吗?”   叶泽微微低头道:“臣不敢。”   叶玄盯着他的黑发,手一抬屏退了其他人,待众人都退散之后,才说:“小泽,现在这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你有什么心底话都说与我听,不要憋在心里。”   叶泽闻言轻笑一声,挺直腰背直面叶玄,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嘴角上扬道:“皇兄说笑了,臣弟哪里有什么憋在心底的话呢。”   叶玄轻蹙眉头,语气中带有些无奈和忍让,“你就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吗?”   “这种态度?”叶泽挑眉,“难道臣弟与皇上之间,不是仅剩下君主与臣民之间的态度吗?还是皇上觉得这样还不够,需要臣弟再作调整?”   语毕,叶泽清晰可见叶玄牙关咬紧,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叶泽对他毕恭毕敬弓身做了个福,“若皇上再无别的安排,臣便先行告退了。”说完还未等叶玄应答,转身就离开,留下叶玄一人在雪地里垂手而立。      ☆、生辰   “你在写什么?”卫晓宇边嚼着块糕点,边从叶泽腋下钻进他怀里。   叶泽写下最后的落款,拿起信纸吹了吹,将之折起,才低头笑看他,“要我教你识字么?”   呸!卫晓宇在心里暗忖,老子好歹是个研究生,竟被当作是文盲,这个乱入的时代!   看他丰富的小表情,叶泽嘴边的笑意更深,手臂环住他将信放好,低头将卫晓宇手上余下的半块糕点吃下,顺带舔了一下他小指头,才说:“我能不能出宫,就看这封信了。”   “诶?”闻言,卫晓宇连追讨那半块糕点的兴致都没了,忙揪住叶泽问:“什么意思?你写的是什么?写给谁的?为什么?”   叶泽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揉了一下他的头,故弄玄虚道:“成了再告诉你。”说罢站起身,吊着卫晓宇抱着他的腰拖着一直走到门边,吹了声口哨,只见暗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叶泽将手中的信交给他,对他低语几句,暗一点点头便带着信离开了。   卫晓宇嘴巴微张看着暗一跳来跳去,一下子就消失无踪,看得他眼睛都发亮了!   “那是谁?!”他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院,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叶泽挑了挑眉,把他的头扭回来,“不是想听那封信的内容么?”   果不其然,一提起这个,卫晓宇的注意力马上被拉回来,忙扒着他问:“对对,快告诉我!”   叶泽满意了,将他带至桌边坐下,“你还记得当初扮演‘贤王’的那人吗?”   卫晓宇一愣,很快记忆就回笼了——   那个李逵!   见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叶泽忍不住捏了他的脸一把,“那人是我的心腹,名叫陆文翰……”   他话还没说完,卫晓宇就抢着回答,“我知道!陆卫尉就是当初为了救你出来自己跑进去坐牢那个!”   叶泽:“……”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清了清喉咙点了下头,“当年征战的时候,他就是我的下属,开国后他本应封为大将军,但他放弃了受封,继续待在我身边,他是除了多福以外,我在宫中最信任的人。”   “哦……”卫晓宇诺诺地应了一声。   叶泽继续道:“这次出征,我让他先帮我去找一个人……”   之后叶泽说了什么,卫晓宇都没怎么记在心上,一来是那些用兵的计谋,他怎么听也听不太懂,二来则是他的心都跑去陆卫尉那儿了,一个劲地努力思考当初见到的“陆卫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泽把话说完,才发现卫晓宇一直在放空,他顿了一下,没好气地扳过他的头,“是谁要听我说信的内容,结果我说完了你竟在发呆?”   “啊?”卫晓宇懵然一刹,旋即回过神来,“哦!”他摆了摆手,“哎哟那些东西我听不懂,所以呢,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宫了?”   叶泽真是好气又好笑,用力地捏了一下他鼻子,听到卫晓宇吃痛才松开,“刚刚不认真听我说话,都在想什么。”   卫晓宇揉着鼻子瞪他一眼,“没想什么,就在想你的那个陆卫尉!”   “文翰?”叶泽有些意外,“他怎么了?”   “哼!”卫晓宇冷哼一声,还文翰呢,叫的多亲切,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因为叶泽那句“最信任的人”而吃醋,撇撇嘴道:“没什么,就是那时候被你们合着骗了,可是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上次的事也是,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叶泽问。   卫晓宇摇了摇头,本想说要不是因为陆卫尉,叶泽也没那么快能出来,后来一想,自己在这件事上也出了好大的力气,保不准是因为他,叶泽才被放出来的呢,想着想着他就不想将这份功劳归于陆文翰身上了。   他岔开话题,把陆文翰的事情搁在肚子里,转而聊起其他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说到太后的生辰。   太后今年五十,也进入了“知天命”之年,太后本来的意思,也不愿意在开国之初过于铺张,但叶玄却认为近几年国家发展已逐渐安稳,恰逢太后五十大寿,便招来了各地侯爵一同庆贺。   宫中这几天人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前两天卫晓宇去找小凌子玩,却发现小凌子被调去执事库帮忙,整个宫中似乎就剩下他是最清闲的了。   卫晓宇问叶泽:“太后寿宴,你准备送什么东西作生辰礼物?”   叶泽耸耸肩,埋头进卫晓宇肩窝,“没想好。”   卫晓宇推了推他的头挣开一点,“她是你母后……你离开一点,别黏糊糊的……你母后五十大寿,这可是大事,你不好好考虑一下么?”   “自然有人会认真想。”叶泽不置可否,瞄准卫晓宇的脖子,一口啃了下去。   “啊。”卫晓宇吃痛,挣脱开他的怀抱,瞪了他一眼,“你们兄弟俩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太后毕竟是你母亲,生辰一年只有一次,自然要仔细考量一番。”   卫晓宇从小生长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家庭里,上面有哥哥姐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每当家里有谁过生日,总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庆祝,对于他来说,每年一次的生日是件大事,那是无论任何事都不能代替的。自从他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再没有人会这样围着为他庆祝生日,因此听闻太后生日,即便不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一样重视。   何况他还存了一点小心思,现在自己把人家的儿子拐了,虽然自己是被拐的那一个,可是他心里总有种负罪感,希望能借由对叶泽的家人好一点,以此来减轻心底的罪恶。   然而叶泽明显和他不一样,听完卫晓宇的话,他仍是没有多大想法。太后的生辰,自然有许多人会为她庆祝,自小他由奶妈带大,长大后跟在父亲身后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与自己的母亲鲜少有交流。   父亲过世后,叶玄带着大家揭竿而起的时候,为了确保母亲的安全,叶玄将她安置在远方一个亲戚家中,直到叶玄成功登基,才将她接过来。   对于叶泽来说,太后的存在,仅仅是太后,而非真正养育他长大的“母亲”这么一个身份,也因此当太后提及他的婚事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   当然这些事情他也无需告诉卫晓宇,只是看到卫晓宇现在一副操心的模样,倒是兴起了逗一逗他的念头。   他脑袋转了两圈,说:“母后自小待我不若皇兄亲,小时候我较为愚钝,父亲虽然待我与皇兄一视同仁,但对皇兄明显更为关注,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母后对我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直到现在,皇兄贵为一国之君,母后待我就更甚了。”   卫晓宇一听愣了一下,刚才还觉得叶泽对母亲的态度不够好,现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换了一种态度,一想到小小的叶泽不被父母疼爱,心疼劲儿就泛了。   他凑近叶泽一点,想了想,抬手摸摸他的头,顿了一下,干脆将他抱在怀里,还顺了顺他的背。   叶泽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两秒,直到被卫晓宇抱在怀里,才扯开嘴笑起来。   无论他小时候是否真的被如此对待,现在终是有了将他疼到心里的人了。他抬起手臂将卫晓宇环在怀中,两人紧贴的肌肤找不到一丝缝隙,仿佛要将此生最珍贵的东西融进体内,再也不放手。   情动之至,叶泽轻轻一托,将卫晓宇抱起走到床边放下,幔帐里轻言细语,锦帐春宵恋不休。   不知睡了多久,卫晓宇悠悠转醒,醒来的一瞬记忆全数回笼,想到睡前那近乎昏迷的激烈欢爱,不禁让他羞红了脸。   他翻了个身,印象中第一次的腰酸背痛没有袭来,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叶泽的大掌一直覆在他腰上为他按捏,他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叶泽眼里带笑着看他——   “不睡了?”   卫晓宇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了?”   “酉时刚过,要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么?”   “嗯。”叶泽扶着他的腰坐起,卫晓宇想到第一次两人刚“睡”过,第二天起床时隔壁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对比现在这个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开口道——   “不错,有进步。”   叶泽:“嗯?”   卫晓宇摇了摇头,拍了一下他的背,叶泽立即反应过来,半蹲在前头以背部对着他,卫晓宇自觉地爬了上去。   窝在叶泽怀里把他当作人肉靠垫,卫晓宇舒服地享受起残废般的生活来,半碗粥下肚后,才想起他们闹在一块儿前聊着的话题。   想到叶泽说的话,卫晓宇的好心情都被磨掉一半,但毕竟是太后的生辰,这人既是叶泽的母亲,又是一国之后,即便有多不喜欢,也不得不好好对待。   想了想,卫晓宇说:“太后的生日,我写幅字画给你拿去送给她吧。”   “哦?”经过一番胡闹,叶泽都险些忘记这回事了,但此时听到卫晓宇的话,他更好奇的是——   “你还会写字?”      ☆、谋划   被当成文盲的卫晓宇气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他转过身对叶泽说:“老子不仅会写字,还会四国语言,会数理化史地生!跟你们这些老文盲不一样!”   叶泽挑挑眉,一脸不置可否,气得卫晓宇让他马上拿来文房四宝,让他见识见识现代高材生的文化水平。   叶泽只当他在闹小情绪,哄着他让他把粥都吃完,卫晓宇抵死不从,叶泽没法,只能让他先乖乖吃东西,自己跑去折腾一番。   等叶泽应他的要求把东西都放好后,卫晓宇坐在软塌上,看着站在桌边的叶泽,大言不惭地伸手对他说:“抱我过去。”   叶泽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认命地走过去将他抱起,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能翻腾出什么东西来。   卫晓宇经过前一阵子的磨练,对待这些“古玩意儿”已没当初那么陌生,按着老办法研好墨,装模作样地学着皇上以前的动作抓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刷刷刷地埋头写起来。   一口气写了好几个大字,卫晓宇搁下笔,拿起宣纸欣赏一番,觉得自己第一次写还写得真不错。   转头打算朝叶泽得瑟一番,就看见叶泽一脸怜爱的表情摸了摸他的头,卫晓宇马上就不干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卫晓宇怒。   叶泽摸摸他的头,“宝宝真棒!”   卫晓宇当场就要掀桌了,这么敷衍是想打架吗!他将写好的纸递给叶泽让他拿着,又埋头写了几张,熟练了以后越写越好,最后拿出一张他自认写得还不错的给叶泽看,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叶泽看了一眼,又祭出笑脸,“宝宝好棒!”   卫晓宇脸都抽了,将笔一扔,拿起手头上的几张写过的纸对着叶泽道:“我哪里写得不好了,啊?虽然我头一次用毛笔写字,但好歹也是有棱有角的,犯得着这么埋汰我么!”   叶泽看他一脸认真,将他手上的纸拿过来,横看竖看始终看不出个正形来,偏偏卫晓宇又一副你不好好说清楚咱们势不两立的表情,叶泽无奈,只能实话实说道:“宝宝,你这是……什么字啊?”   卫晓宇一愣,将叶泽手上的纸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不是太久没写字导致写错字,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呀。”   “生日快乐?”叶泽脸都皱了,他拿过一张新的纸,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串东西,完了拿给卫晓宇看,“这才是生日快乐。”   卫晓宇一看,眼都直了,这一串泥鳅一样的是什么东西?这下他才总算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自己文盲,是这个乱入的时代根本不知道继承的是什么文化,自己无意撞了进来,不仅找不到一丝在史书上读过的共通之处,连文字都完全不一样。   文盲这两个字,他只好委屈地收下了。   卫晓宇压下满肚子的委屈与愤怒,悻悻然地收回自己的作品,怎料收拾着东西的手被叶泽一压,然后听到他说:“宝宝,这是你家乡的文字?”   “嗯?”卫晓宇抬头,顾左右而言他,“啊,嗯,对啊。”   “宝宝好像没有跟我说过你家乡在哪里?”叶泽问。   卫晓宇顿时心一颤,打哈哈笑着想蒙混过去,却被叶泽捏住他的下巴,“嗯?”   卫晓宇头皮发麻,想别过头,但下巴被捏得死死的,他抬手用力拨开,抿了抿唇,“我……嗯,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看了眼叶泽的表情,卫晓宇心下一凛,犹豫两秒道:“……以后若出宫了,有机会再告诉你。”   语落挣开叶泽,收拾好桌面散乱的笔墨,在叶泽的注视下一声不吭地快步跑到屏风后。   叶泽坐在原地,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出神。   从第一次看见卫晓宇时,他就让暗一查过卫晓宇的来历,自是对他的来历有过一番了解。   小卫子原名卫三,是丰林县某一农家的三子,入宫后被赐名为小卫子,师从李公公。卫家世世为农,家中并不富裕,受前一任皇帝剥削,如同天下众多农民家庭一样,家中益发贫穷,最终无法,只能凭借一老乡的关系将家中最小的儿子送入黄门。   卫晓宇的表现以及他说的话,都与暗一调查回来的信息无一处吻合,叶泽眉头愈聚愈拢,暗一跟着他多年,至今没有出过一次差错,所以——   小家伙,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   太后的生辰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来自各地的士族们纷纷进宫,整个皇城上下都呈现出一派喜气。   连日来,陆文翰带领的军队捷报不断,一路扫荡过去,所到之处当地官员皆上报喜讯,陆卫尉此次“戴罪立功”,不仅将传闻中的反动势力一一压下,还沿途把一干山贼都清理干净,将之前朝堂上亡国的忧虑一扫而空。   恰逢太后生辰,朝臣纷纷表示这都是太后洪福齐天,才会让这一切安然顺利地解决。   然而这等欢天喜地的情况只维持了短短几天,在太后生辰前两天,西北传来了戎狄进犯的消息。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乱作一团,上书的文件接二连三,与前两天喜气洋洋的朝堂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皇上,戎狄进犯军队声势浩荡,臣认为应派重军镇压。恰逢太后生辰,此事应尽早解决,不宜过分延误。”   “臣附议。”   “臣附议。”   提出迅速派兵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朝臣虽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上书。   “此事兹事体大,臣认为贤王是最佳人选,陆卫尉率领的军队捷报连连,贤王带领陆卫尉多年,无疑是此次西北之事的第一人选。”   “皇上,藴辽州之事已由陆卫尉极力镇压,太后生辰将至,各地士族从全国纷至沓来,皇城暂时无忧,请皇上派贤王出征西北。”   其中一位文臣义正言辞地提出此建议,朝堂上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由贤王出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皇上与贤王关系甚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西北此次动作太大,两相权衡,不知皇上会如何抉择。   叶玄看着众人上书的奏折,表情严肃,底下的朝臣一时无话,都在等候他的判决。   他将手上的奏折往案上一放,在寂静无声的朝堂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底下的人莫不暗自心惊。   “左卿,你方才提议让贤王出征?”   被点到名字的,便是刚才提出贤王是最佳人选之人,他敛了一下神情,上前一步,俯身道:“回皇上,臣认为陈大人所言甚是,藴辽州之事已日渐平定,由此可见陆卫尉的过人之处,而贤王有多年带兵经验,此次西北之事,臣认为由贤王出征,是最理想的方案。”   “哦?”叶玄抬眉看了他一眼,“其他人也如此认为?”   此话一出,几乎无人敢吭声,然而刚才被提到的陈大人仅静默了一瞬,上前开口就说:“皇上,纵观目前形势,可领兵出征的只剩下刚从蓬锦归来的曹将军,以及带兵多年的贤王二人。曹将军远赴蓬锦,回来尚且不足五天,而贤王则在宫中修养多日,臣以为贤王乃最佳人选。”   经由陈大人如此一说,众人才骤然想起几天前刚凯旋归来的曹将军。   陈大人一片忠心,心里没有别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只从实际出发,因而他认为贤王最好,就只要求皇上派贤王出征,然而其他人却不似他那样,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官员立即将主意打到曹将军身上。   朝堂上随即讨论开来,叶玄扫了一眼,默不作声,他的视线放在站在最边上的贤王身上。   叶泽平时鲜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今天却出现在这里,结合今天众人讨论的事情,叶玄哼笑一声。   前几天两人不欢而散,叶玄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如今再看他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底的怒气更盛。   过了片刻,他拍了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朝叶泽说:“贤王对此事有何想法?”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向贤王,被点名的叶泽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回皇上,臣随时听候指挥。”   “哼。”叶玄声音很轻地哼了一下,只有站立在一旁的李公公听到,然而即便听不到这一声,余下的人也能猜得出皇上的表情。   “左卿,你来说说。”叶玄点名刚才发表言论的左侍郎。   左侍郎顿了一下,随后道:“回皇上,臣认为曹将军与贤王都有多年带兵经验,两位在用兵上皆无人可指摘。此次西北之事事发突然,贤王在宫修养多时,行兵未免生疏,需耗费一定时日方能出征,曹将军虽归来不久,但两相权衡,臣以为曹将军或许更适合出征西北。”   “嗯。”叶玄神色稍霁,又点了几个官员问话,之后几人几乎都与左侍郎意见相似,最后叶玄下令,派曹将军领兵迅速前往西北,说完状似无意地看了叶泽一眼,随后头也不回退朝离开。   叶泽安静地站在一旁,任周边的人投来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他抬手覆在嘴边,掩下几欲要溢出嘴角的笑意。      ☆、生辰   华灯初上,整个宫殿布置得富丽堂皇,来自五湖四海的达官贵族一一落座,边品尝佳肴边推杯换盏,场面热闹非凡。   太后的寿辰几乎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士族们的到来,酒过三巡,气氛益发高涨,一位从中部来的侯爵开了个头,接着众人纷纷朝太后祝寿。   叶泽安静地坐落在一旁,淡淡地抿酒,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卫晓宇站在他身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为他倒酒。   叶泽又一杯酒下肚,勾勾手指头,卫晓宇又气又无奈地继续为他满上,还没等他退回去,叶泽又勾了一下。   卫晓宇气得脸鼓鼓的,贴近叶泽身侧,俯身的时候借由衣袖的遮掩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回头的时候瞪了他几下,大有你再喝今晚就睡地上的气势。   叶泽看得好笑,他不会告诉卫晓宇其实就是想看他生气的小模样,如今目标达到了,他也不再为难自己的胃,将酒杯搁至一旁,拾起筷子专心用膳。   两人的小互动一分不差地落在对面的赫连公主眼里,她怒气冲冲地揪着手绢儿,以防自己一个冲动上前把那小太监给撕了,恰好场上为太后祝寿的人刚过一轮,她为自己倒了杯酒,风风火火地走上前。   “祝太后圣体康泰,万寿无疆。”赫连公主甜美一笑,朝后挥了挥手,让下人拿出事先预备好的礼物,“太后,这是莲儿为您准备的海棠,这种海棠乃南方特有的品种,花期比一般海棠要早,并且比普通海棠花期要长,海棠花寓意玉堂富贵,更有‘捷报寿满堂’的寓意,希望太后喜欢。”   “哎哟,你这孩子。”太后生辰在晚冬,这个时候竟能看见含苞待放的海棠实属不易,女人无不爱花,太后看见赫连公主送上的礼物,笑得心花怒放,忙招呼赫连公主上前,给她包了个大红包。   众人见太后高兴,莫不又多说了几句好话,其中不知谁突然说道:“海棠还有‘子孙满堂’之意,恰逢三皇子即将出生,这可真是好兆头,赫连公主可真有心!”   旁人一听,纷纷附和,赫连公主见势头差不多了,又笑着对太后说:“太后福寿齐天,自然儿孙满堂,福星高照,皇上与王爷……咦?”说到这里她忽的一顿,朝两旁看了看,“王爷呢?怎么今天晚上莲儿好像没有看见王爷的身影?”   被她如此一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带了过去,各自左顾右盼,寻找起故意不刻意露面的贤王。   叶泽从赫连公主走出去的那一瞬便放了些心思,不知这女人想做些什么,果不其然,话听到一半他就猜到她的用意了。   从赫连公主进宫那天开始,他就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戒备,赫连公主虽然看似乖巧,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叶泽,丝毫不相信自小刁蛮任性的人,能彻底像换了芯一样变得贤淑听话。   还未等众人发现他,叶泽便自动自觉站起,手里拿过放置在一旁的画卷,稳步走上前。   “祝母后福如东海,万寿无疆。”叶泽淡笑着祝礼,起身的时候稍稍扫了赫连公主一眼,后者笑意僵在脸上,轻轻撇过头与他错开视线。   叶泽懒得搭理她,将手上的画卷呈上,“这是儿臣为母后准备的礼物,望母后笑纳。”   贤王与太后关系只能称作一般,往年别说前来祝寿,甚至偶尔太后生辰的时候他都不在宫中,今年被一道圣旨被迫留在宫中,太后不知朝堂上的弯弯道道,只道在那么多士族同在的情况下,贤王难得在宫中为她祝寿,如今还看见他手上的贺礼,比之刚才看见海棠更是高兴。   太后赶紧命人将字画呈上,打开一看,脸上闪过片刻错愕。   叶泽满面笑意看她,太后很快便重拾笑容,本想让人将之卷起收好,赫连公主却娇声道:“贤王送的是什么呀?太后让我们都尝尝眼福吧。”   太后闻言嘴边的笑意僵住了那么一下,双眼闪过片刻不耐,但还是命人将之打开。   看见展开的字画,原本翘首以盼,都在肚子里打好腹稿的朝臣贵族们都一时噤了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赫连公主这下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这画上的东西她一点儿也看不懂,原本只是好奇,却没想到竟被好奇误,场上气氛尴尬,这下她可算是察觉出来太后的不快了。   叶玄在一旁看着几人之间的互动,再看向叶泽,见他眼中隐隐可见的狡黠,不禁让他心头一震。   “小泽解说一下,这字画上写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地,叶玄用上了平常私底下称呼叶泽的昵称。   叶泽一顿,朝他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他下意识朝某个角落看去,看见有个小家伙对他挤眉弄眼,不由会心一笑,随后大方回答道:“回皇上,此字画上写的乃是‘生日快乐’四个大字,这是某个远方小民族的文字,臣弟刚巧遇上一高人,便哀求他为我写下这四个大字,以此送给母后祝贺她的生辰。”   叶泽一番话说完,便朝卫晓宇那边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他一副得意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深掩不住。   皇上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卫晓宇,他不动声色,却心里默默叹了一声,颇有点百感交集的感觉。   众人受贤王如此一解答,气氛又再次活跃起来,太后更是满脸慈爱,拿着字画爱不惜手,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赫连公主本想以海棠引出其寓意,好拐弯向太后暗示王爷还未娶妻生子的事实,恰逢今天太后大寿,指不定一个高兴就把她和王爷旧时的婚约提出来了,怎料话还没说出口,竟被叶泽一幅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字画打了个岔。   将字画送出去后,叶泽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赫连公主,折腾了一番,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味,又坐了一会儿,便寻个借口先行离开。   领着卫晓宇回到自己的院落,一路上就见他没有停止过得瑟。   “啊哈!”卫晓宇上蹦下跳的,拍拍叶泽又抱着他的手甩个不停,“高人,哈哈哈,请问是哪里的哪位高人呀?”   他做了个话筒的姿势递到叶泽面前,眼里闪闪发光,笑起来两边的小虎牙清晰可见。   叶泽最爱的就是他那两颗虎牙,他舔了舔唇,弓起食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啊,不记得是在哪个山洞里碰见的高人。”   “呸!”卫晓宇揉了一下额,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咧嘴笑,“本高人在此,小小王爷不得无礼,哈哈哈!”   见他双眼发亮,两只小虎牙在面前晃来晃去,叶泽上前两步,将卫晓宇拦腰抱起。   卫晓宇:“?”   “良辰美景,不做点什么吗?”叶泽对他扯嘴一笑。   卫晓宇感到背脊一凉,他抬头朝天一看,乌云密布啊施主!   曹将军带领的军队很快整军出征,出征当天,叶泽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到正午时分才回来,卫晓宇大概猜到他去找曹将军说话去了,也没问他详细的,只是觉得一整天叶泽的心情都很不错。   太后的生辰一过,很快就到春节,从各地而来的官员贵族们在皇城住了下来,等待春节结束后才回归。   赫连公主巴不得从此就住在宫中,就见她每天在宫中蹿来蹿去,似乎哪里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这天,卫晓宇趁叶泽出宫找人,寻了个空去找小凌子玩儿。小凌子前一段时间因为太后的寿辰前去帮忙,太后寿辰一过,又回到自己的那个小角落。   卫晓宇寻了个地坐下,和小凌子侃天侃地,吐槽了一堆前朝的事情。小凌子也习惯了他说不听的性格,想着自己这个小角落平常鲜有人经过,也乐得听他说一些没有机会见识到的事情。   过不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这里对吧?”   一阵清脆的女孩儿的声音传来,卫晓宇眼皮一跳,马上就猜到来人是谁。   他快速地站起,和小凌子对看一眼,小凌子会意过来,抛给他一块抹布,卫晓宇这边一接住,来人就走了进来。   “公主吉祥。”两人弯腰作福。   赫连公主轻轻哼了一声,眼角扫了卫晓宇一眼,一抬手,将身后跟着的人屏退了。   待人一退下,她就趾高气扬地说:“本公主是来查看一下你们这些下人的工作做得怎么样的。”她在“下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语气轻蔑,以此奚落卫晓宇。   卫晓宇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假惺惺道:“公主乃万金之躯,来这些地方只会弄脏了公主您的鞋。”   闻言,赫连公主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稍霁。她没有搭理卫晓宇的话,随意走动了几步,挑刺道:“就这么一小块地,值得你们两人在这里围着转?”说完,她走到卫晓宇跟前,双手抱胸道:“还有,我记得你,你不是应该在王爷身侧伺候的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卫晓宇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公主,今天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呀!      ☆、拯救   晚上叶泽回到宫中,还没打开房门,就听见房间里面哼哼唧唧有人在唱歌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嘴角不自觉上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什么事那么高兴?”看见卫晓宇趴在床上晃着双腿在写写画画,叶泽走过去拍了他屁股一下。   卫晓宇被吓得弹了起来,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过两秒又爬起来,两手“啪”地一下拍在叶泽脸上,扯嘴笑说:“我今天为底层穷苦百姓争了一口气!”   “嗯?”叶泽不解。   “嘿嘿。”卫晓宇贼笑一声。   赫连公主说是来查看下人的工作,但其司马昭之心显而易见,卫晓宇心里鄙视了她一百来遍,但脸上依然恭敬,“回公主,王爷今天有事出宫,小的过来这边帮帮忙。”   赫连公主显然也是知道王爷出宫了,才来找卫晓宇的茬,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赫连公主就笑了,“哦?你说来帮忙,可是本公主怎么没看见你做了什么事?”她玉手一指,指向小凌子道:“这个小太监好歹还扫扫地,你做啥了?”   卫晓宇早就知道她有心刁难,心想你这疯婆子脑回路可真简单。他一抬手,将手上的抹布递给赫连公主看,“回公主,小的在擦东西啊。”说完还一脸你是瞎的吗的无辜表情。   赫连公主顿时气炸,她几步走到石桌边,食指一刮,朝卫晓宇一伸,道:“这么多灰尘,还说你有做事?!”   卫晓宇一声不吭,拿起抹布往她那个方向走,将石桌擦了一遍,给公主一呈,“公主您看,白的。”说完还继续一副你果然是瞎的表情。   赫连公主气得脸都涨红了,她憋了一阵,又训斥道:“你一个早上就擦了这么一个桌子,还那么得意?宫中给你俸禄,不是就让你擦个桌子的!”说着她又看向小凌子,迁怒道:“还有你,这么一小块地方还要人帮忙,宫中都在养你们这群闲人吗?”   卫晓宇心想,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吵架都那么吵不出什么花样来。他想起上一回在自己房间里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那时候刚好睡醒本来心情就不爽,教训了这小姑娘一顿,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他一个小太监居然敢顶嘴,后来被他主导了局面,让她不敢吱声,可是这回明显故意来找茬,自己好歹还有叶泽护着,现在小凌子在这里,也不得不多顾虑一点。   他朝小凌子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显然被吓到了,他想一会儿,改了刚才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往小凌子身前一站,将他稍微挡在身后,带上点讽刺说:“公主殿下,我们在这里顶着烈日工作,事情还没做完,您就来说我们的不是,我们为了回答您的问话,也不能继续边扫地边擦桌子边回复您不是?您贵为公主,在这里岂不是脏了您的鞋,公主还是请回吧,毕竟皇宫不是白养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工作的。”   “小卫子!”卫晓宇一说完,小凌子马上扯了他一下,让他别再说了。   赫连公主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瞪了卫晓宇好久,才甩了一下衣袖,愤然离去。   等赫连公主离去以后,小凌子把他好一顿训,卫晓宇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也有点后怕,但是想到赫连公主被自己气跑的样子,更多的是痛快,于是一路上直到回了房间,心里面的爽快大大压过了害怕。   叶泽听了他的话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捏住了卫晓宇的脸甩了甩,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卫晓宇高兴个几天,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   这天下午,卫晓宇在收拾房间,突然房门大拍,他右眼眼皮猛地跳个不停。卫晓宇按了一下眼睛,走起开门一看,竟是平常和小凌子关系挺好的一个小太监。   “小卫子,不好了!”   卫晓宇一听,心里骤然闪过一阵说不出的慌乱。他将小太监领进房间,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太监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卫晓宇听不大清楚,只听到是关于小凌子的,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缓一下再说,结果小太监说出来的话震得他整个人呆住了。   “小凌子被押走了,听说是,听说是得罪了公主,现在被押进天牢里了!”   卫晓宇脑袋一晃,觉得双眼发黑,他甩了甩头,回过神来,才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知道的也不多,卫晓宇结合他的话,以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差不多猜出个大概。他让小太监继续留意消息,随时来告诉他,送走了小太监后,卫晓宇在房间呆坐了一阵,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小凌子是因为他才会被公主报复的,公主动不了他,就只能从小凌子身上下手,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把小凌子给害了。   现在小凌子出事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公公,李公公是主管太监,向他求情也许能救出小凌子?可他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公主既然敢去抓小凌子,想必已是做好全盘准备,李公公即便是主管太监,论身份,见到公主也是要作福请安的,找他也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想了想,突然打了个激灵,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口,看着大院里的大树,对着空无一人的大院突然喊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想找王爷,你在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的话,出来一下好吗?或者……或者给我点提示,告诉我你有听到我的话。”   过了一阵,卫晓宇没有看到任何反应,他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抱着膝盖坐下。   可没过多久,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卫晓宇抬头看,那是一个全身穿着紧身暗蓝色衣服的男人,半个脸包住看不见他的全貌,仅剩下一双锐利的双眼显露在外。   “卫公子,您找我?”   卫晓宇怔了一下,随即爬着站起来。他抓住暗一的手臂问:“王爷呢?王爷去哪儿了?”   暗一不甚自在地动了一下手臂,终究没有甩开他,他答道:“回卫公子,王爷今天早上本欲出宫一趟,但中途被皇上喊去了,目前在御书房内。”   卫晓宇眉头紧皱,“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抱歉,御书房附近守卫森严,属下也难以入内。”   闻言,卫晓宇双肩垂下,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暗一看了也有些不忍,他顿了一下,说:“属下尝试一下有没有别的办法吧,”看见卫晓宇刷的一下看向他,他马上又补了一句,“可是卫公子请答应属下,尽量待在房间里,不要肆意走动。”   卫晓宇一顿,大概猜到平时叶泽估计一直让这个暗卫在近处看着他,也没有多想,点头忙答应下来。   暗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像来时一样,咻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无处可去的卫晓宇只能寄希望于暗一,他走回房内,忧心忡忡地坐在桌子边,再次感觉到身在这个时代的无可奈何。   卫晓宇等累了,趴在桌子上就这样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天色已暗,他揉了揉眼睛,正打算起身去点灯,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卫晓宇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门边,哗的一下拉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叶泽和小凌子!   “小凌子!”卫晓宇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一下扑到小凌子身上,抱着他跳了两下,这才放开他,摸摸他的头又拍拍他的肩,好好确认小凌子没有少一块肉。   “你没什么事儿吧?你差点把我给吓死了,今天下午你那个老乡来找我的时候,我吓得差点窒息你知不知道!”   小凌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卫晓宇推着进了房,给他倒茶又喂吃的。   叶泽跟着小凌子走在后面,妥妥的被彻底无视了。他认命地自己关上了门,自己倒了茶,又自己点了灯,回到桌子边坐下时,看见卫晓宇还一个劲地猛捏小凌子的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他的手都要被你捏淤青了。”   卫晓宇闻言愣了一下,马上缩手不敢再捏。叶泽看到满意了,又问:“吃饭了没?”   “还没呢。”卫晓宇摇头,又忙问小凌子,“小凌子你吃了吗?肯定还没有吧,那些关押你的人是不是特别可恶?他们有没有夹你手指头逼你认罪,有没有扎你针?不行,你脱下衣服给我看看,我不放心。”   叶泽一听,按住了他的头,脸上不愉道:“别闹。”他看了小凌子一眼,往卫晓宇那边的屏风指了一下,“小卫子那边有换洗的衣服,你先去整理一下,晚上吃过饭我再找人送你回去。”   小凌子从前哪有见过什么大人物,虽然之前因为卫晓宇的关系,小凌子对王爷的印象变了又变,但面前坐的这个还是那个传说中的贤王。从叶泽亲自来救他的时候,他就吓了一跳,一路上跟着叶泽一声也不敢吭,如今听到叶泽的话,更是点头如捣蒜地忙应下来,然后脚上像是上了轮轴一样,三两下就躲进屏风后。   待小凌子消失后,叶泽的脸马上就变了,他转过卫晓宇的头让他看向自己,一脸委屈道:“我要吃醋了。”   卫晓宇:“……”      ☆、狼狈   叶泽是不是真的吃醋卫晓宇不知道,毕竟这个人经常没脸没皮的,但他帮忙将小凌子救出来,回来后却被无视了一路,卫晓宇易地而处,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他想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叶泽的头,哄道:“乖乖,等一下奖励你。”   叶泽:“……”他是被当成狗了吗?被当成狗了吧。   今天早上他本欲出宫,半路被皇上召去,一度揣测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却没料到坐了一个上午,都是在听皇上家长里短,正在他不耐烦的时候,发现了暗一发出的暗示。   想寻个借口离开,竟遇到了皇上的阻挠,这下叶泽更断定了发生了些什么事。   皇上会刻意阻拦他的,除了不让他出宫,就只剩下与卫晓宇有关的事了,一想到这里,他几乎吝于和皇上周旋,直接问道:“你把小卫子怎么了?”   皇上一噎,脸上有些不自在,面对叶泽的咄咄逼人,他实在不想将两人的关系弄得那么拧,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不是小卫子。”   听他这么说,叶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卸下了几分防备。他坐回到椅子上,也不和他拐弯抹角,“那是什么事?”   叶玄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叶泽。   赫连公主那天回去以后,气得七窍生烟,杯盘都被她摔坏不少。一想起卫晓宇那张脸,她就恨不得上去撕烂了事,偏偏卫晓宇是贤王身侧的人,她动不得也不敢动。   一开始听说卫晓宇是贤王身边最得宠的小太监,她其实是不屑的,区区一个小太监,能顶什么事,她计划着将王妃的位置争回来后,便废了卫晓宇,将自己的人放上去,那些对自己无益处的人,留着也没用。   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卫晓宇,就碰了个软钉子,这下更是坚定了卫晓宇这个人留不得的念头,于是碰巧遇上贤王出宫,几乎一接到消息,她就上赶着去刁难卫晓宇。   那天结束后,她痛恨卫晓宇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然而卫晓宇就像是一根鱼刺,看似毫无用处,却两头都是刺,怎么着都讨不到好处。   想起白天他当着另一个小太监的面不给她好脸色,自己堂堂一个公主竟被一太监堵得说不出话来,那股怨气就一直憋在她心中,让她呼吸都不顺畅。   忽然她灵机一动,回想起卫晓宇的一些状似无意的举动,以及他和另一个小太监之间的互动,这下她总算找到压制他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赫连公主例行向太后请安的时候,一脸无辜地将前一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还对太后说:“父王本欲让我为太后祝寿过后便回去,让莲儿不要叨唠了您,莲儿看新年将近,本想过完新年再走,却没想到……”   叶玄说:“母后一脸为难地让我处理此事,说决不能让赫连郡王知道他闺女在这儿受委屈了。”他叹了口气,“于是今天一早,公主就下令找人将小凌子抓走了,这个赫连也不笨,明知母后不管事,拐着弯来让母后替她出气,朕也无法,也只能让人把那小太监押走了。”   叶泽听完他的话,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分疑虑,若说卫晓宇被抓走,叶玄要将自己强留下来就算了,现在连小凌子也……想到这里,他背脊窜过几分寒意,难不成现在不仅自己,连带卫晓宇也被纳入皇上的观察范围了?   “哥哥。”静默半晌,叶泽突然喊了一声。   叶玄一怔,两眼尽是不可思议,自登基以来,叶泽有多久不以兄弟相称了?他敛下双目,握了握拳,以此掩饰自己略显颤抖的手,清咳一声回道:“嗯?”   叶泽顿了顿,语出惊人道:“我喜欢小卫子。”此话一出,叶泽看到叶玄眼里一闪而过的动摇,但却没有表现出理应表现出来的震惊,果然——   既然摸清楚叶玄的态度,叶泽更是敞开来说:“赫连公主,我是不会娶的。”他语气坚决,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叶玄,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反应,“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操纵我多久?”   叶玄一震,回视叶泽,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竟让叶泽一时三刻看不清他是何种态度。   两人沉默相对,似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叶玄首先败下阵来,说到底,在这场对峙中,他除了强硬的手段,从来就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   “王侍郎私下勾结秦释文,已经被杖毙了。”   叶泽闻言心头一震,“你是说兵部侍郎王轩?”他背脊发寒,皱眉道:“秦释文是前朝余党,我记得他已经被革除所有职务了,怎么……”   叶玄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作解释,似乎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详说,他眉眼间难得显露出一点疲惫,对叶泽道:“这偌大的皇宫中,朕,找不到可信任之人。”   叶泽方才的慌乱被他这一番话浇灭不少,他隐约知道叶玄接下来要说的话,猜想着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以至于他在衣袖下握紧双拳,步步为营。   “王侍郎乃皓良侯之子,皓良侯当初是先帝挚友,连这样的人都会暗地里造反,”他叹了口气,“哥哥除了你,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   叶泽紧了紧牙关,沉思片刻后道:“但即便我在宫中,又能有什么用呢?”他迎视叶玄,坚定道:“你将我留在宫中,无非就是出于我是你亲兄弟,你我共同长大,当年我们出生入死,除去孟将军,就剩下我一人当初与你并肩将这江山打下来。”   他站起身,朝叶玄的方向一步步逼近,“挚友尚且有背叛的一天,难道你就能保证站在你最近的我,将来不会有如此一天?”   看见叶玄眼眸一冷,叶泽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口口声声说着如此漂亮的话语,到头来坐上那个位置的,又有多少人能够将自己手上的权交与旁人了?   “我不管国事,不问军务,人人都知道我是一个闲散王爷。我之于你的作用,除了能和你道道从前的往事,再无别的用处。”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抹决然,“并不是你需要一个信任的人放在身侧,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对你毫无威胁的人。”   叶泽与叶玄四目相对,他能清晰地看到在这一番话后从叶玄眼中一闪而过的狼狈。   在刚刚那一刻,叶玄甚至以为看到了逝去的德瑞侯站在他面前,断然斥责他道:“坐上那个位置以后呢?即便众叛亲离,被烙上不忠不仁的印记,你也坚持如此?”   叶玄仍记得当初他回答德瑞侯的话——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做的,是拯救苍生的正义之举,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然而,如今再面对叶泽的质问,他竟无法像当初那样义正言辞地回应,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却怎么也道不出口。   良久,叶玄如同战败的公鸡,双肩垂落,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不发一语。   “小凌子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他的声音沧桑沙哑,顿了顿,抬手轻轻一挥,“你先退下吧。”   叶泽自御书房出来后,忽觉浑身清爽痛快,这些话他憋在心底多年,“兄弟”二字正如魔咒,割舍不下却又如鬼魅般缠身,但是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底线,一旦触到了,再怎么难以舍弃的东西,都只能快刀砍断。   卫晓宇,正是自己的底线。   可惜眼前这家伙毫无所觉,仍是一副蠢蠢的样子,憋得他心肝都在疼……罢了,自己要做的,不就是将他护在羽翼下吗?   他大臂一伸,从卫晓宇脖颈边绕过,将他一把扯到自己怀里,“哦?你想怎么奖励?”   卫晓宇一愣,忙抬手拍开他,脸上也不知是涨红还是羞红的,明明看着急得要死,偏偏还不忘压低声量,“快松开!小凌子还在里面!”   “哼。”叶泽轻哼一声,“我先记着,等小凌子回去后……”   看着他的表情,卫晓宇猛然觉得菊花一紧,以至于后来小凌子被他强留下住了一晚,再看叶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竟让他有种想笑的冲动。      ☆、言明   那天过后,赫连公主再也没有出现在卫晓宇跟前,甚至在春节到来前夕,卫晓宇从别人口中得知赫连公主竟已离开皇城,听说还是赫连郡王亲自前来将她接回去,负责伺候公主的太监说,公主在离开前一直大声质问“为什么!”,那声音大得吓人。   送走了一个瘟神,卫晓宇心情痛快,虽然每次缠着叶泽问他到底当初是怎么将小凌子救出时,任凭他想尽什么办法,连色.诱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办法都用上,叶泽都故弄玄虚不肯告诉他,但仍是无法消磨他心里的高兴。   春节渐渐逼近,宫中这边刚过完太后的生辰,那边又马不停蹄地准备起来。这一年历经了几场战事,临近新年,大家都想着总算能过个安稳的年,却没想到在年廿七那天,陆卫尉一封信件快马传书送至皇城,一下震荡了整个朝廷。   “……臣沿祁丰县一直行兵至奈洛,歼灭反动势力共六百零八人,沿途扫荡六个山贼集团,越过梨安城,顺绵江而下,即将抵达藴辽州之际遭遇反扑,敌军埋伏已久,臣领兵迎战,无奈敌军有备而来,我军损失二百一十七人,目前已退至梨安城整军,等候援军支援……”   读信的声音从朝堂上传开,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半个月前,陆卫尉发来的最后一封信件上,仍传来令众人欢腾的好消息,转瞬间,胜利的光芒却不再照耀着他们,笼罩在众人头上的,仅剩下军队即将覆灭的阴影。   “皇上!”   “皇上……”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下子炸开,朝臣们纷纷抒发自己的意见,朝堂一时变得混乱无比。   叶玄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视线不经意地扫向叶泽,此刻看见他也一样轻蹙着眉头,不由得心里一震。   难道,这不是叶泽的诡计……?   从陆卫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叶玄想也没想便断定是叶泽为了逃出皇城的计谋,但如果这是真的……   “皇上,此是兹事体大,不容耽搁,朝廷之上除了贤王,再无适合的人选,臣建议贤王带兵马上前往支援!”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有的分析现状,有的预测敌军下一步行动,但归根到底结论只有一个——立刻让贤王带兵出征。   叶玄的头刺痛,他紧皱眉头,用力地拍了拍桌面,失控的场面才总算稳定下来。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叶泽上前一步,镇定冷静地说:“皇上,梨安城与藴辽州只有一江之隔,陆卫尉以绵江为屏障,勉强能阻断敌军攻击,但时间久了,终究会被攻下来。”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带有些强忍的不忿,“请皇上尽快做决定,此事刻不容缓!”   闻言,众人皆沉默下来。大家都以为贤王难得发声,必定是为了自荐出征,此事总算能定下来了,就连皇上都抱持着这种想法。却没想到贤王从始至终尚未提及派谁上阵,想到近日宫中传闻皇上与贤王心生间隙,看来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以至于一时间竟无人应答。   叶玄抬眼看向叶泽,意欲从他神色中看出些什么,却失望地一无所获。   原本喧嚷的朝堂当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静候他的决定。叶玄在衣袖下紧握拳头,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主意——   “贤王即日起整军,三天后出发。”话一说完,不等众人回应,挥袖而去。   等所有朝臣离开后,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叶泽一人。他头低垂着,双手握拳,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中似乎格外明显,轻轻抖动的双肩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终于,终于……   从几个月前布局到现在,中间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幸好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三天,剩下最后三天,他就能逃出这个庞大的囚笼。   从宫殿走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鼻息间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迷人,叶泽迫不及待赶回两人的小院落中,心里充斥着急欲想和卫晓宇分享的心情。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出征前一天,叶泽牵着卫晓宇围着整个皇宫绕了一圈,卫晓宇走得没力气了,就死皮赖脸地让叶泽背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皇宫那么大,有那么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的景致。   晚上,卫晓宇在房里打点自己的行囊,明天就是年三十,过去这个时候他都放假回家,和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等候新一年的到来。这是他来到这个朝代过的第一个新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叶泽这个时候跑出去了,卫晓宇猜他是和皇上作最后的道别,虽说两人关系近来有点拧,但毕竟还是一家人,卫晓宇有种预感,这次出去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回到宫中了。   想到这里,他陡然一颤。   那以后自己岂不是见不到小凌子了?!   他迫不及待就夺门而出,等叶泽回到小院落的时候,只见收拾到一半的行李草草被扔在软塌上,哪里还能看见卫晓宇的身影。   从暗一那里问到卫晓宇的下落,叶泽沉默了一下,转身回到房间里继续卫晓宇还没收拾好的东西。   从傍晚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依然没能看见卫晓宇回来,叶泽心里有些烦躁,在房间里围着圆桌来回走了好几圈,待他打定主意出门寻人,才刚打开门,就看见卫晓宇傻傻地靠着门外的石墩坐着,那背影看上去还有点说不出的孤寂。   叶泽心脏抽了一下,缓步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卫晓宇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像在自言自语般说道:“小凌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交的第一个朋友,我来到这里以后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头一两个月我几乎没有和谁多说过几句话,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小凌子主动来找我玩。”   叶泽安静地听着他说,将他拉到自己怀里靠着。   卫晓宇又喃喃自语了好一阵子,突然停了下来。隔了好一会热,才又道:“你问我家乡在哪里,其实我不知道。”   叶泽一顿,轻蹙眉头,继续听他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从比这个世界远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界来的,那个时候我明明在坐飞机,电视上说穿越都是飞机失事才会发生的啊,可是我就小憩了一下,连气流都没有,但我一睁眼,就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卫晓宇说呀说,似乎想将憋了这么久的东西一股脑全说出来,他也不管叶泽会怎么想他,也许他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但当下他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话一说出口就忍不住想继续说,直到他喉咙发烫,好几次都忍不住咳嗽出来。   叶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听到他说:“小凌子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在家里排行最小,一直想要个弟弟,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你,我就只剩下他了。”他哽咽了一下,道:“这次出去以后,我有预感我们不会再回来了,今晚我本来想去和他道别的,但到最后我还是说不出口……”   叶泽的心微微刺痛着,他亲了亲卫晓宇的头发,“好了,别说了,声音都哑了。”   卫晓宇埋头钻进他的怀里,从心口泛开的湿意灼痛了他的心,叶泽轻抚着卫晓宇的背,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光得有点刺眼,竟让他眼角泛疼。   哄着卫晓宇睡着以后,叶泽在床边看着他睡觉,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第二天一早,卫晓宇被外面吵杂的声音扰醒了,这小院落鲜少有其他人出入,现在却吵吵闹闹的,在床上安静了几秒,他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出征的日子!   卫晓宇忙跳下床换好衣服,跑到外面一看,原本空旷的前院此时站了许多人,将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他跑了一圈,总算在门口找到了叶泽。   “要出发了吗?”卫晓宇问。   “醒了?”叶泽闻声回头,“先去吃点东西,这边整理好马上就出发了,等一下会有人来带你一起走,我先走一步到军营看看。”   卫晓宇懵然地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的架势,突然就有点蹑手蹑脚起来。   他回到房间,看见桌子上果然摆了一些糕点,刚才太急没留意,这下才坐下慢慢吃。他边吃边环顾房间里的摆设,房间里好多东西都被搬走了,恢复了刚一进来的时候的布置,突然就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从在天牢里听完叶泽的话后,卫晓宇一心就在想怎么逃出皇宫,偶尔脑子里构想的都是将来在外面的生活,但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不舍得。   这个地方是他来这个世界以后接触的第一个地方,在这里他认识了叶泽和小凌子,还有自己的师傅李公公,一开始认识的常公公,还有许多许多人,现在他要离开了,却没有机会和他们道别。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卫晓宇脑海里突然窜过这句话,他一口一口嚼着糕点,突然想到了他的家人和朋友。   昨天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的身世说给叶泽听,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但在说完那些话后,心里某一块觉得轻松了不少,唯一遗憾的,大概只有像如今这般,没有道别,就和他们永别了。   感觉到自己鼻子有点酸,卫晓宇甩了甩头,将这些负面的东西抛诸脑后。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外面的世界他从没见过,一想到这里,他又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吃完桌面的那盘糕点,外面的声音也逐渐变小,叶泽说等一下会有人带他一起走,卫晓宇猜大概是经常跟在他身边那个叫多福的公公。   “扣扣。”门外传来敲门声,卫晓宇拍了拍手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小凌子?!!”      ☆、出征   虽说这次出征实际上并没有陆文翰上报说的那么严峻,但叶泽还是细心地打点好一切。他巡视一周,在前头和副将正在说话的时候,被从后面冲过来的卫晓宇一扑,往前踉跄了一下。   副将:“……”   叶泽:“……”   “小卫子!”小凌子从后面大喊了一声,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卫晓宇和贤王之间的关系,只道贤王是个好人,平常对卫晓宇也是极有耐心,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就算王爷再怎么好,在他眼中也实在是太过了。   他上前将卫晓宇从叶泽背上“撕”了下来,拉着卫晓宇对叶泽福身道:“拜见王爷。”   卫晓宇一愣,才猛然惊觉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刚才小凌子出现在他房门前,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就跟着王爷一起出宫,一个激动,他就扯着小凌子来找叶泽,想将叶泽暴揍一顿,让他不告诉自己这件事,又想将他抱起来狠狠亲个够!   感受到周围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边,卫晓宇脸都涨红了,忙跟着小凌子低下头。   叶泽只愣神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抬手握拳放在嘴前掩饰快要溢出的笑意,装模作样地点了下头,“东西都整理妥当了?”   “回王爷,都整理好了。”瞄了一眼卫晓宇,见他仍在恍惚中,小凌子代为应答。   “嗯。”叶泽点了下头,往后指了一下,“那边是本王的马车,小卫子你先上去拾掇一下,小凌子你就不必跟着他去了,你到后面找一下多福,他自会安排。”   小凌子应下,临走前看了卫晓宇一眼,发现他还是呆愣着低着头,蹙了下眉头,不甚放心地走了。   卫晓宇当下脑袋一片空白,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有点懵,怎么会听得到叶泽说了什么。叶泽看他的反应,猜也猜到怎么回事,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副将交代了几句,便提着卫晓宇往马车的方向走。   待二人上了车,将旁人的视线都隔绝在马车外,叶泽伸手便将卫晓宇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等到卫晓宇只身着一件里衣,才瞬间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卫晓宇忙伸爪子将自己衣服拉回来,揪得紧紧的,一副戒备的神色看向叶泽。   叶泽耸耸肩,“乘人之危。”   卫晓宇:“……”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要脸?   “准备出发了,”叶泽不闹他,摸了摸他的头,“会不会舍不得?”   说到这来,卫晓宇马上又回过神来,两眼闪闪发亮,扒着叶泽,轻轻在他肩膀锤了一下,“小凌子也跟来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叶泽笑着点了点他鼻子,“不知道那天谁哭着鼻子说‘我好舍不得小凌子啊’,丢人。”   卫晓宇被说得脸都红了,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丢人,但架不住这时候高兴,也不和叶泽拌嘴,小嘴一直咧着笑,眼睛仿佛有光,勾得叶泽心痒痒的。   “喂……你干什么?”卫晓宇一顿,看着叶泽又伸手往外扯他的衣服。   “出门在外,果然还是要讨一点彩头,”他舔了舔唇,威胁道:“你小声一点,不然被外面的人听到了,丢人。”   卫晓宇:“……”到底谁丢人啊喂!!   卫晓宇含泪被压,还不能发出声音,狭小的空间加上车外人来人往的吵杂声,意外地让他紧张又带点兴奋,中途副将还在马车外通传即将出发,卫晓宇不但没软下去,反倒难耐地扭了扭,等叶泽回完话,马上又拉下他的头主动亲上去。   颠簸的道路使两人贴得更近,结束后,卫晓宇趴在叶泽身上喘着粗气,想起刚才自己大胆的表现,不禁脸更红了。   他往叶泽怀里埋得更深,叶泽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忍不住又想逗弄他,“害什么羞,刚才是哪里的谁拉着我不放的?也不知道马将军有没有听到你的□□。”   卫晓宇闻言狠狠地掐了叶泽一把,回过气来,又开始蠢蠢欲动想探头看向窗外。   这是卫晓宇第二次出宫门,和上次不同,这回他们即将离开皇城,对这个未知的世界,他充满好奇。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他拉开一点点窗户,马车外丛林遍布,入目的皆是在皇宫难以看见的大自然景色,在他们胡来的时候,队伍已经离开皇城有好一段距离了。   叶泽拾起衣服将他捆住,才道:“先去古遥一趟,再往梨安走。”   “哦……”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叶泽笑着摇了摇头,放他自己在窗户边玩,转身出去和坐在马车前的多福吩咐了几句。   卫晓宇麻利地穿好衣服,将窗户又拉开一点,这下除了外面的风景,他还看到了随行的许多人。   在他们这辆车右前方骑着马的,估计就是叶泽刚刚口中说的马将军,他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可是一身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搭配上他脸上的胡须,那种从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将军”形象赫然出现在眼前。   卫晓宇心想,果然这个样子的才像是将军,像叶泽和陆卫尉那个样子的,看上去就是一介书生,也不知道能将谁的军。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马将军突然往卫晓宇的方向一扫,吓得他心跳都快了不止一拍,下意识往下躲,避开了马将军的视线。   过了一阵子,卫晓宇才又小心翼翼地扒着窗沿再次往上凑,瞄了一眼马将军,发现他没再看着自己,才放心地继续到处张望。   马将军身后跟着几人,身上穿的与队伍里的许多人都大不相同,看着似乎都是有点品级的,他又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就缩回到车厢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一行人移动的速度也不快,叶泽预计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到达古遥,看到卫晓宇在小小的车厢里扭来扭去坐不定,就知道他坐不习惯,计算了一下加快脚程估计也能在天色擦黑前到达,于是吩咐众人在附近稍作休息。   卫晓宇腰酸腿软,虽然也知道要避嫌,奈何实在挺不起腰,只能轻靠在叶泽身侧,慢慢跟着往前走。   一路上皆是树林草丛,叶泽命众人在平地上坐落休息,多福带着小凌子前来为叶泽清理干净周围的环境,另外几个刚才跟着马将军的人,则和马将军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草草坐下休息。   小凌子埋头跟着多福干活,但卫晓宇依然能发现他偶尔注视自己的目光,稍微想了一下,就大概猜到刚刚多福想必和他说了些什么,等小凌子再次偷看他时,卫晓宇脸上火辣辣地发烫,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卫晓宇心想,小凌子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王爷包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下意识地和叶泽拉开距离。   叶泽:“?”   卫晓宇扯嘴朝他僵硬地笑了笑,想上前帮小凌子一起收拾收拾,但小腿一迈,差点整个人软瘫在地上,只好悻悻然作罢。他感觉到身后传来炽热的注视,悄悄往后瞄了一眼,瞬间又撤回视线。   妈呀吓死个人了,马将军一行人全都默默注视着他们这边,卫晓宇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众人围观的焦点,这回饶是腰有多酸,腿有多软,都挺直腰板子远离叶泽,等多福他们铺好了地方,卫晓宇马上上前帮小凌子的忙,想一起把吃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使不得!”卫晓宇还没碰到,就被小凌子喝住。卫晓宇楞了一下,便看到小凌子不像往常那般,反倒是有点扭捏地和他说:“你……您到旁边休息一下吧,等这边弄妥了,我们再通知您。”   卫晓宇眉毛一蹙,反手抓住小凌子,“小凌子,你……”   小凌子不与他对视,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这个动作印证了卫晓宇心里所想,果然小凌子从多福那边打听到了他和叶泽之间的关系,现在对他就像是对待叶泽一样小心翼翼。   “小凌子,”卫晓宇语气严肃认真,“我不希望你这样对我。”   小凌子闻言扭头看他,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卫晓宇继续说:“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小凌子大吃一惊,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那你……”   小凌子握了握拳,将卫晓宇拉到角落,看到叶泽往他们这边看,也顾不上什么,“我,我……我也是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   “你从多福那里听到了些什么吗?”卫晓宇问。   小凌子咬了咬下唇,点了下头,随即又说:“但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公公说以后要注意身份……”   “我呸!”卫晓宇冷哼一声,看着小凌子睁得如铜铃般大的双眼道:“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就一个被包,包,包……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身份的人。”他脸色有点不自然地清了下喉咙又继续道:“你是我宫中唯一的朋友,无论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还是现在出来了,亦或是将来都是!我不要你用奇奇怪怪的态度对我,这让我觉得很受伤。”   小凌子呆呆地听完他的话,眼眶有点红,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卫晓宇,“我也是,我也是把你当做好朋友!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嗯,嘿嘿。”   这边两人重归于好,另一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叶泽看到两个小孩儿抱在一起,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崩腾而过。   他努力安慰自己,不要吃娘家人的醋……      ☆、志殷   稍作休息过后,一行人又继续上路。卫晓宇和小凌子似是有说不完的话,想拉着小凌子一起坐,那架势就像是去春游的小伙伴一样,接着未聊完的天,可小凌子偷偷看了眼叶泽的神色,明智地拒绝了卫晓宇。   剩下的路程,卫晓宇在叶泽耳边一个劲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点也看不懂叶泽的脸色,叶泽刚想提点他两句,却又看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一脸满足地说:“我真没想到你把小凌子也带出宫,你真是太好了!”弄得叶泽只好默默把即将吐出口的话硬塞回肚子里。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约一个时辰,队伍总算到达古遥。叶泽命众人在这里简单扎营,稍作休整后,便骑着马,带着卫晓宇独自离开军营。   卫晓宇第一次骑马,感觉新鲜又苦逼,马鞍上的位置就那么点儿,两个人挤在一起勉强能坐下,但一颠簸起来,卫晓宇觉得自己难得保存下来的那地儿差点要交代出去。   “我疼!我疼!!”卫晓宇在马背上扯着喉咙大叫个不停,叶泽不得不缓下速度,“怎么了,哪里疼?”   卫晓宇扁着嘴,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联想了一下两人的坐姿,叶泽马上就知道他哪里疼了。   “……别让看到你的牙齿。”看见叶泽一脸隐忍的表情,卫晓宇瞬间怒气上扬。叶泽清了清喉咙将笑意压下去,换上一副怜悯的神情,“那怎么办?还差好几里路呢。”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卫晓宇动了动腰,手掌撑住马鞍挪了一下屁股。   叶泽低头看他,想了两秒,腾出一只手一把贴上他屁股揉了揉。   卫晓宇:“!”   “别动,帮你揉揉。”叶泽一脸正经,不待卫晓宇反应过来,挑起话头将注意力引了过去,“古遥是我以前从军时曾走过的地方,在这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卫晓宇的注意力果然被拉过去了,又问了叶泽几句,但都被他轻轻带过去了,便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些什么东西来。   叶泽一直揉着他的小屁股,见卫晓宇没留意,正准备加速,才那么一瞬间,卫晓宇又再次哇哇叫起来。叶泽没法,想了想,只能将卫晓宇一把抱起,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身,两人胸贴胸,脸贴脸对着坐。   卫晓宇被架在叶泽腿上,屁股都悬空了,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人贴的更近,但却很好地避免了卫晓宇屁股遭殃,除了第一下被吓到,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坐姿。   “还疼么?”叶泽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边泛开,热气都呼到卫晓宇耳朵上,烫红了他的耳。卫晓宇摇了摇头,叶泽见状开始加速,这一下卫晓宇又将他抱紧一点。   “……”卫晓宇努力地维持坐姿,还握拳默默隐忍,后来察觉到覆在自己屁股上的那只手益发得寸进尺,他再也忍不住了,“不疼了!都说不疼了!”   “哦,”叶泽随意应了一声,“我怕你落下后遗症,难得保留下来的那处,不能伤着。”   “你在揉我屁股!”卫晓宇怒。   “哦?是吗?”叶泽一副恍然大悟,“原来一直揉错地儿了?那我换换。”   换你个球!卫晓宇咬牙,忍着一不小心就要落马的风险,腾出一只手按住意欲挪位的咸猪手,抬眼瞪了叶泽一下,一脸“你敢碰碰试一下”。   叶泽挑眉,一副接受任何挑衅的神态,但手上的动作终究没再放肆。   两人就是这么你进攻我防守地过招,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马匹停下的瞬间,叶泽还是得手了。   卫晓宇憋红了一张脸,伸手掩盖住自己的那处,扭捏地抱住叶泽下了地,然后一下退离他好几米远。   叶泽:“……”他摸摸鼻子,牵着马走到一棵树下拴好,再挥了挥手让卫晓宇过去。   “你保证。”卫晓宇一脸受伤的表情。   “……”叶泽咳了咳,“我保证。”   卫晓宇半怀疑地走了过去,自己被捏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恨不得给他也来一拳,让他尝尝被抓龙的滋味。   叶泽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想过去牵卫晓宇的手,又见他瑟缩了一下,更是心虚。他上前一步,将卫晓宇揽在怀里,“行了,不弄你了,回去瞧瞧有没有伤着。”   卫晓宇侧目,谁要给你看,见他有好好反省,终是放松下来。   他们在黑夜中摸索着,卫晓宇此刻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四处无人,安静得有点瘆人,四周阴阴森森的,唯一能照明的,只有头顶上月光洒下来的光线。   他不由自主地往叶泽身边凑,边环视四周的环境边问:“这是哪儿?”   “墓地。”叶泽淡定地回了一句。   卫晓宇背脊一凉,随后暗想这人又在吓他,想到这一路上饶是他怎么问他都不回答一句,这回肯定没那么轻易就告诉他真相,于是也不继续追问了。   两人约莫走了几百米路,叶泽便停了下来。   “到了?”卫晓宇问。   “嗯。”叶泽松开他,独自走上前去,拨开草丛,露出草丛后面隐藏着的东西。   夜色阻碍了卫晓宇的视线,但他隐约能看见草丛后是一块什么东西,有点像一块大石头,他尝试着挪动了一小步,见叶泽没有阻止他,便挺着胆子又跨近了一步。   离大石头的距离越来越近,卫晓宇的不安则越来越重,终于他看见了草丛后的实体,心里只想骂娘——   我去你个叶泽,真的带我来墓地!   那是一块石碑,孤零零地在这片地上矗立着,在寂静的森林中央,月色的笼罩下,莫名地竟有种遗世独立的超然之意。   然而无论这块石碑多么壮丽,它依然是一块墓碑,下面躺着个死人!   卫晓宇胆子小,在不知道地底下是个什么人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坦然地上前,但当他看清叶泽脸上的神情时,退却的脚步又停住了。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有点伤感,又有点凄然,莫名地让卫晓宇看得心揪痛。   “叶泽?”   卫晓宇小声地喊了一声,便看见叶泽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扯起嘴角回头看他,但他嘴边的笑意,竟让卫晓宇看出了一点强颜欢笑。   “晓宇,”叶泽伸手让卫晓宇过去,“这是孟将军。”   卫晓宇心里一颤,孟将军?   要说这位孟将军,在宫中也有不少传言,但皆是像传说一样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敢公开地讨论,可即便是卫晓宇这种半路进宫的人,也曾听过他的名号。   这位孟将军是当年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一号重要角色,可是还没来得及见证叶玄坐上那个位置,就在半路壮烈牺牲了,而如今从叶泽的叙述中,卫晓宇几乎能猜到,这里大概就是那位孟将军牺牲的地方……   卫晓宇不太清楚这位孟将军的事迹,小凌子不在身边,他也找不到给他科普的人,但从踏进这个地方开始,叶泽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变了,似乎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萦绕在他身边。   叶泽清理干净墓碑附近的野草,那里露出一大块光滑的石碑,他从不知藏在何处的地方拿出一瓶水,细细浇上,仔细地将那块地儿打理得干干净净。   做了好一番工作后,他才呼唤卫晓宇过去,与他一同坐下。   他抱着卫晓宇,让卫晓宇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说话:“志殷,好久不见,上次中秋匆匆忙忙,本想着下一回过来,定要停留久一点,却没想到这次依然只能匆忙而过。”   卫晓宇安静地听着,听到他说中秋,想到上一回的事,时间明明才过了那么几个月,仿佛已经过了好几年,那时候自己还没知道他是贤王,回想起那时候及之后发生的事情,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泽一直在那边喃喃自语,就像是孟将军的人还在一般,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座冷冰冰的石碑,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故人,不知是气氛太过煽情,还是叶泽的声音太过低沉,渐渐地,卫晓宇一开始时的恐惧逐渐散去,认真听起了叶泽的话。   “中秋那天,我与皇兄又吵了起来,”他自嘲地一笑,“自那天后,我被他关了好一段时间,这真是应了你以前与我说的那一句,他终究无法放下。”   卫晓宇想提问,但是此时的气氛他又不敢打断他的话,只能暗暗将想问的内容都记在心底。   “此次出来,如果你还在这儿,肯定会觉得很意外吧。”他的声音突然又带了点轻快,“没想到终于有这么一天,我能在他活着的时候,离开那座牢笼。”   卫晓宇心里一颤,便继续听他说道:“只是这次,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此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啊,卫晓宇心想,终于说到我了,不知道他会在孟将军面前怎么形容我。   “志殷,这是卫晓宇,我的小跟班。”   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急QAQ   ☆、保佑   卫晓宇动了动屁股,明显对那句“小跟班”不服气。   叶泽在后头轻笑一声,将他抱紧按住,又继续道:“这人啊,兴许就是上天派来给我治一治叶玄的。”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卫晓宇听到他这句话,撇了撇嘴,这才安生下来继续听。   “我第一次加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特好玩儿,不认识我就算了,还说什么信什么,跟个傻子一样。”   卫晓宇又有意见了,这张嘴还会不会说话了?   “可是吧,就是这么的一个小傻瓜,让我总算在那了无生趣的牢笼中找到了最后的一丁点乐趣。”他将卫晓宇又抱紧了一点,“当初你曾说过,叶玄这个人,控制欲太强,作为一个君主,或许是一件好事,但作为一个亲人、朋友,却不一定有利。那时候我想不透这其中的意思,但这么多年下来,我深切体会到你说的这番话。”   他又说:“中秋过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好歹最终结果是好的,也辛苦了陆文翰和曹将军。为了把我弄出去,文翰冒了大险,在北方那边也弄了点小骚动,可是一切都在可掌控范围内。”   他顿了一下,语气不如刚才自在,似是带了点别样的情绪,“志殷,我虽不知叶玄对于此次出征作何想法,但于我而言,这次离去,将来未必会再次归来,是以特意过来看看你,也带晓宇来看看你,今后怕是少有机会了。”   这话一说完,叶泽静默了半晌,卫晓宇难得听话地在他怀里待着不动,四周寂然无声,冬天的夜晚,连蝉鸣的声音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卫晓宇想,这位孟将军,当年应该和叶泽、叶玄关系都很好,三人就像是那种桃园三结义的关系,只是从叶泽的对话中,卫晓宇大概猜到,到了后期,叶玄不仅和叶泽的关系生了间隙,连这位孟将军也对他有所忌惮。   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以前电视剧的情节也并非全都是骗人的,登上那个座位,获得的东西多了,但失去的东西也更多,亲人、朋友的信任,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始至终孤独一人,再也没有谁会因为这个人而站在他身后,永远都对别人抱有怀疑。   当初卫晓宇曾经恶劣地想过,叶玄对叶泽那么执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在里面,但是历经了那么多以后,卫晓宇发现,其实叶玄对叶泽,只是出于一种溺水的人寻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态。   叶泽是他弟弟,从血缘上,他们不可分割,而自小长大的情谊,比与之出生入死的孟将军有多了一层手足之情。叶泽怀疑叶玄是因为他手握兵权,才将他困在宫中,可是在卫晓宇看来,两人终究是逃不过自古以来皇权下兄弟不和的诅咒。   信任一旦崩塌,再多的话语,也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卫晓宇竟觉得叶玄其实也是个可怜虫,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是个好人,也没有一个人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凡有果,必有因,这兄弟二人的感情,已经紧绷到一个最坏的地步,如今叶玄的让步,或许能减缓一点叶泽心里的怨恨。   想到这,卫晓宇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身后这人,说到底也是个小气鬼啊。   小气鬼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卫晓宇却再也坐不住了,这个地方阴森森地,白天来倒也还好,现下四处昏黑,加之自己还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早就累的疲惫不堪,他动了动屁股,扭过头对明显还在缅怀中的叶泽没好气道:“行了吧你,人家孟将军都烦你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睡了。”   叶泽愣了一下,揉了揉鼻子,然后便抱着卫晓宇一起站了起来。   他牵着卫晓宇的手又朝孟将军说了几句,两人郑重地鞠了个躬,叶泽朝那石碑好好地道了个别,想离开的时候,被卫晓宇扯了一下。   叶泽看他:“?”   “你先走,我和孟将军也说几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走太远,天黑我摸不着路。”   叶泽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走开至大约五步以外的距离候着。   卫晓宇看见他走开了,能大约看到个身影,便又扭过头蹲在石碑隔壁,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了想,道:“那个,孟将军,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卫晓宇,是个从未来穿过来的人,唔……这些不重要啦,我想说的是,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着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石碑,又道:“皇上那个人我了解的也不多,但是自来了这里以后,在他们兄弟俩之间周旋也有一段日子了,其实姓叶的这俩人,都是傲娇又玻璃心的傻缺呢。   他絮絮叨叨地瞎扯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又离题了,于是赶紧甩了甩头,把想说的话扯回来,“哎其实我想说的是,叶泽这个二傻呢,我就收下了,将军你以后也不用担心,虽然我卫晓宇也不是什么很伟大的人,可是照顾一个蠢货,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孟将军,希望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不不,保佑这俩兄弟,让他们化解化解,别再掀起什么大冲突了,至于我呢,我也没什么大念想,回去我是不会想的了,也求您能顺便保佑一下我远在未来的家人,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他给孟将军磕了三个头,说了句“以后有机会,我会和叶泽一起回来探望你的”,然后就起身蹦跶着往叶泽的方向去了。   叶泽倚在树底下等他,见他过来了,便上前两步将他圈进怀里,“背着我和志殷说我什么坏话了?”   卫晓宇瞥他一眼,在黑暗中努力地观察叶泽脸上的表情,刚刚脑子一热就说了一大通,现在想起,也不知道叶泽有没有偷听到,那些内容在叶泽面前说起,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小害羞。   所幸的是卫晓宇在他脸上找不到一点揶揄的表情,只有一点见过故人后的轻松,他暗自舒了口气,佯装一副鄙视的样子,“哼,哪用我说你的,孟将军肯定早就知道你全身上下哪里都坏。”   “不对。”叶泽突然表情一凛,语气是鲜有的严肃。   卫晓宇心一跳,“啊?”   “有个地方,只有你试过知道好与坏。”   卫晓宇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被调戏了,龇牙咧嘴地追着叶泽满树林跑,追逐打闹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树林里回荡着,冲走了一些月色下的寂寥。   风起吹过石碑两旁萋萋杂草,沙沙的声音宛如故人低诉的话语声,凄切婉转,不绝如缕……   ☆、延误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又再次启程。   前一天晚上,自卫晓宇从叶泽那边听了一大堆心底话后,心情又变得不大一样了,今天从一早开始就有点小兴奋,总是忍不住要往叶泽身边凑。   叶泽绕了个路到古遥,路程又耽搁了一下,虽说此行目的实际上并不紧急,但其他副官将士们皆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只道能快一点到达战场,就能早一天给予援助,早一天战胜归来。   如此这般,叶泽与马将军讨论了一番,便决定加快行进速度,预定能在十天内到达陆文翰所在的梨安城。   卫晓宇虽说不懂这些,但坐在马车上,也感受到了比前一天更颠簸,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小身板,这样下来就变得更煎熬了,一路上颠个不停,中途休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我说,”看着准备推门下车的叶泽,卫晓宇忍不住发声了,“今天的路是不是有点太颠了?咱要一直走山道吗?”   叶泽跨出去的脚步一顿,转身又凑了回来,“怎么了?”看见卫晓宇揉腰的动作,叶泽瞬间就明白了,“颠着了?我看看。”说着他倾身往卫晓宇身边靠,将手放在他腰间,隔着衣服替他揉了揉。   卫晓宇舒服地叹了一声,身体软软地靠在叶泽身上,“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陆卫尉那儿呀?”   “不到十天。”叶泽答道。   卫晓宇:“……”卧槽,“十天?!”   他猛地一下从叶泽身上爬起来,圆瞪着双眼看着叶泽,“今天不是应该加快了速度了么?怎么还要十天那么久?!”   叶泽一下子也因他的反应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拉过他的手捏了捏,“十天已经是加快了的,若不然,起码得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文翰之前边打边进,花的时间更久。”   卫晓宇鼓了鼓脸,像个包子一样,他是知道这次事件其实并不紧急,于是心情上就有点懒散,总想着他们这次是放飞自由的小鸟,可他也明白军队里的其他人,除了多福以外,也许连小凌子都不知道实情,这样一想,他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能悻悻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叶泽半抱着他走下马车,这时绝大多数人都已沿路边坐下开始休息,叶泽本已是王爷的身份,这时晚了出来,手边还半挂着个卫晓宇,饶是卫晓宇这样的粗线条,也察觉到军中许多人打量的视线。   他挺了挺腰背,挣开了一点,先一步小跑着找到小凌子,帮着准备干粮。   叶泽随着他去,他站在原地看了两眼,找到马将军所在的地方,正好马将军身边几个校尉都在,他挥了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多福不必再跟,然后向马将军那边走去。   卫晓宇找到小凌子,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苦哈哈地和他说话聊天。小凌子想必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但与卫晓宇不同,小凌子跟在队伍后面,环境肯定比卫晓宇要差,即便叶泽打点过,也绝不可能像他一样有上好的马车坐。   可是卫晓宇从小凌子眼中只看到满满的兴奋,第一天出发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居然还没压下去,干起活来也麻利儿麻利儿的,丝毫不见疲惫,卫晓宇简直要被他的正能量闪瞎了眼。   “小凌子,你不累吗?”卫晓宇忍不住问。   “啊?”小凌子顿了一下,满脸不解,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会累啊?”   卫晓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天到晚都在路上颠来颠去的,屁股受得了,腰也快挺不住了啊!”   闻言小凌子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对卫晓宇说:“你呀,就是王爷平常对你太好了。”   卫晓宇不服,撇撇嘴,“跟他有什么关系了。”随后他琢磨了一下小凌子的这番话,忽的就觉得是小凌子在调侃他,忆起平常叶泽欺负他的片段,他就更不服气了,“他平常对我才不好!老是欺负我,一言不合就拿我当乐子。”   卫晓宇殊不知自己这番话是赤.裸裸的秀恩爱,幸好对象是对情爱一窍不通的小凌子,也才没有被闪瞎眼。小凌子叹了口气,看卫晓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一样,“王爷就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顿了顿,看卫晓宇又想反驳,马上开口截停他的话,“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平时睡的是硬板床,天天从天擦亮一直干活干到大晚上,才能喘口气休息休息,像现在这样走走停停,只用偶尔伺候一下主子的日子,已是非常舒坦了。”   卫晓宇被小凌子的话噎了一口,吞了口口水,对着小凌子干瞪眼一会儿,最后摸摸鼻子不再张口。   不知是小凌子的话让他感到不好意思,还是对此感到心虚,卫晓宇在之后倒是没再抱怨过路途艰辛,只是偶尔抱住叶泽蹭蹭撒撒娇,让叶泽好笑又心疼。   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行至一个小村落,叶泽看了一下地图,思索不多时,便下令让众人在村落安顿两天,两天后再行上路。   此令一下,卫晓宇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但“哒哒哒”的声音从后方传出,不过片刻就看见马将军骑着马行至二人跟前。   不知是卫晓宇的错觉还是为何,在刚刚那一瞬他察觉到从马将军那儿透露出的一点杀气,让他背脊一寒,下意识想躲到叶泽身后。   “王爷,恕末将直言,末将认为此时不是歇息的好时机,藴辽州一地战况不明,陆卫尉仍在梨安等待支援,况且军中众士兵都祈盼着快快结束战役,早日回家与家人过个晚年,还请王爷再三定夺。”   马将军说得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队伍一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气氛顿时变得紧绷起来,恍惚中,卫晓宇甚至觉得原本寒冷的天,一下子变得更加冰冷。   他偷偷看了叶泽一眼,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有什么表情的波动,但是心里总有一点惴惴不安。   马将军半步不让,抱拳的姿势维持不动,卫晓宇觉得下一秒叶泽或是马将军任何一方都会爆发出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伤。   怎料片刻过后,叶泽颔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拉着仍是一脸懵逼的卫晓宇走下了马车,率先走进了一间客栈。   说起来此行他们的队伍并不庞大,除了叶泽他们一行人,以及马将军和几位校尉,余下大概有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卫晓宇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他想象中的军队是千军万马,走过都能把地压平的庞大队伍,但现实却是这么些不尴不尬的微妙数量。   他曾问过小凌子和多福,但一个是毫不知情,另一个则是一笑而过,他耐不住好奇又问了叶泽,叶泽的回答倒是耐人寻味——“不是心知肚明,就是彻底舍弃。”   这个时候,卫晓宇又想起了叶泽这句话,他始终弄不懂“彻底舍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一刻,看见叶泽在马将军面前的态度,倒是让他参透了那么一点点。   彻底舍弃,就是舍弃他这个兄弟,不让他掌权,也不放任他随心所欲的意思吧?   所以这次的“自由”,他们真的完全得手了吗?   ☆、借口   坐在客栈的小圆桌边上,卫晓宇愣愣地看着叶泽忙上忙下地收拾房间,那表情淡定得像是刚才和马将军的争执从没发生过一样。   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人,连多福都被屏退下去,卫晓宇静默了一阵,就忍不住问道:“咱住这里,没关系吗?”   “嗯?”叶泽转头看他,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有什么问题?”   卫晓宇本来听到叶泽下令,还觉得终于能休息两天不用赶路,还挺不错的,但听完马将军的话,再结合马将军那张脸,他瞬间又怂了,觉得他们这次出行,不仅阻碍了军中的人与家人团聚,还一再拖延路程,实在是不该。   他将心里想的这些和叶泽说了,叶泽静默了片刻,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卫晓宇摸了摸头,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沉默,叶泽却先一步开口了,“我有分寸。”   卫晓宇一顿,抿唇点了下头,但内心总是有点惴惴不安。   叶泽将房间里里外外打点好,命人拿了些吃的过来,简单吃过后又随意洗漱了一下,两人早早抱着滚上床了。   坐了几天马车,如今再次睡在床上,卫晓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种踏实感!   他满足地叹了一声,想掀起叶泽的手钻进他怀里取暖,但在扭头的一刻看见了叶泽来不及收起的满面烦恼。卫晓宇心下一凛,冲口而出问道:“怎么了?”   叶泽转过头看他,刚才脸上的神情早被他敛去,他冲卫晓宇笑了笑,大手搭在他后脑勺上,“嗯?什么怎么了?”   卫晓宇眉毛一蹙,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你别瞒我,”他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马将军那儿给了你许多压力?”   “瞎想什么呢。”叶泽躺在下面,笑得一脸和煦,“你刚不是也看见了吗,没有什么多不多压力的。”他顿了顿,试图解释道:“新年伊始就出兵,军中肯定有不少人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些都是可预见的,可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这点小问题,不足挂齿。”   卫晓宇闻言沉默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又躺了回去,头压着叶泽的肩膀缩在他怀里,问:“我们是不是很坏?”   叶泽轻笑一声,“怎么说?”   “你看啊,”卫晓宇说的有点急促,但仍记着要压低音量,“这次的事情,是陆卫尉在那边控制着是吧?但是队伍里那么多人就因为咱们的原因,过个新年都不能和家人团聚,还被我们拖着脚程,这一来一回,等咱们完事儿了,这个新年也过去了。”   语落,叶泽也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角落的火盆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过了半晌,叶泽才叹了口气。   “在获取一样东西的过程中,总是要牺牲点什么东西的。”   卫晓宇一愣,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泽止住了。   “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马将军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是我在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方法是有的,但总不至于都是妥善的。”他将卫晓宇又抱紧了一点,“但是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好这个度的。行了累了那么多天,赶紧睡吧,休息不了多久又要赶路了。”   卫晓宇抓着叶泽的衣服的手紧了紧,似乎还有许多话卡在喉咙想说,但又觉得哪一句都难以道出口,紧绷了数天的身体在叶泽的安抚下渐渐放松,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等怀里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叶泽拉了拉被子,将卫晓宇包裹得更严实一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卫晓宇在朦胧中听到客栈外传来吵杂的声音,几乎是他一清醒过来,就听到叶泽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下?”   卫晓宇睁了睁眼,窗幔阻挡了早晨的光线,昏暗下很快他就适应了亮度,“什么时候了?”   “还早。”叶泽低声回道。   卫晓宇趴着又回了一下神,外面的声音仍然明显,“外面怎么了,好像很多人来来往往的样子?”   叶泽默了一下,回了一声“嗯”。卫晓宇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但当他听到马匹来回的声音,脑子清明了不少,一个翻身坐起,这回语气中带了点着急,“是我们的队伍吗?是不是要启程了,我们还来得及吗?”边说他还边忙找衣服,匆匆披上,一副迫不及待要跑出去的样子。   叶泽起身将他压住,“不急。”他拿过卫晓宇的衣服,一件件帮他披上后,才穿自己的,等两人都穿衣妥当,叶泽才拉开床幔,起身为两人穿好鞋子。   卫晓宇双脚一踏在地上,忙不迭往窗户边走去,叶泽还来不及阻拦,他一口气便将窗户打开,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狠狠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又将窗户猛地关上。   叶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了杯热茶走过去塞到卫晓宇手里,双手包裹着他的脸渡给他一些温度,过了片刻才将他拉远一点,让他站在窗户一侧,伸手将另一侧的窗户打开一条细缝。   “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叶泽叹了口气,为他紧了紧衣领子,才走回到桌边张罗多福不久前端进来的吃食。   卫晓宇贴着窗户探头过去,窗外呼呼吹着猛风,虽不见雪,但从吹翻的东西中察觉到这风有多猛。然而这些比不上楼下列队的将士吸引他的眼球。   “他、他他们……”卫晓宇愣了愣,继而转过身和叶泽说:“这是我们的军队吗?他们在整军?我们要是不是晚起了,诶你怎么还那么淡定!”   卫晓宇急匆匆地跑到叶泽身侧,指着窗外着急地说个不停。叶泽轻点了一下头,拉着他的手坐下,往他嘴边塞了一杯热茶,“是我们的队伍,别担心,我们和他们错开。”   “唔……”卫晓宇囫囵咽下那口茶,暖意从他肚子四散开来,不知是因为这个还是叶泽过于淡定的声音安抚了他的神经,他竟神奇地冷静下来,“什么错开?那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过两天吧。”   “还过两天?!”卫晓宇有点怒了,“你没听昨天马将军说吗,我们不能耽误那么久,能早一天便早一天吧,队里的人心里也舒服一点。”   卫晓宇想说他不能那么自私,这样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做法,和叶玄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话到他嘴边了,他又说不出口。   叶泽从他眼神中也猜出了他的意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最后充实招来,“昨晚我已和马将军探讨过了。”   马将军?卫晓宇一听,马上又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还有点嫌弃他,昨晚他们早就上床睡觉了,真欺负他“外来人”不懂事啊?   叶泽这回看见他的眼神,倒是被气笑了,他摇了摇头无奈笑说:“小家伙,我在你眼里到底成什么样子了?”他揪住了卫晓宇的鼻子,“昨晚我趁你睡着之后才去找马将军的。”   卫晓宇一听,眼睛蹭的睁大了,叶泽看见他的表情,一想这句话似乎更不对,于是忙解释,“哎你想去哪儿了。我和马将军商量了一下,也提到了军中的人想要早点归家的想法,可是我们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地赶路,于是我让他先让一批人先行一步,由马将军带队,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跟着我走。”   卫晓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这样一来,马将军不会觉得奇怪吗?我们这样也未免太金贵了点儿,上个战场哪儿还有分开走的说法。”   语毕卫晓宇发现叶泽脸上有点不自然,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让他给出一个说法,叶泽咳了一下,不甚自在地回道:“嗯,我自有办法。”   卫晓宇皱眉,一脸不满,不折不挠问:“什么办法。”   “就是跟马将军说了一下我有点事儿,让他带着队伍先走。”   “什么事?”   叶泽看了卫晓宇一眼,见他一副不坦白从宽不罢休的神态,叹了口气,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说我得了痔疮。”   ☆、泥地   再次踏上旅途,卫晓宇连心情都是微妙的。   看着坐在前面一副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的叶泽,卫晓宇忍了忍,最后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叶泽:“……”   “哈哈哈哈哈!”卫晓宇笑得前俯后仰,指着叶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傻逼一样。“你说你一个王爷……噗哈哈哈!”   叶泽一脸无奈,他也知道自己堂堂一王爷,说出这话来实在是颜面尽失,无奈他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到其他说法,要不是为了让这孩子在路上舒服一点,他也用不着这样,这个小没良心的。   卫晓宇笑到岔气,眉眼弯弯还挂着几滴泪水,眼眶都变得红红的。叶泽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又激起了卫晓宇的笑意,叶泽忍无可忍,两下上前将他压倒,一口堵住他即将溢出口的笑声。   小小的密封车厢,顿时安静下来,前一秒爽朗的笑声似乎还飘荡在空气中,但很快就被一室的旖旎盖过,唯留唇舌交叠发出的啧啧水声。   半晌过后,卫晓宇脑袋晕乎乎地只能配合叶泽的动作,叶泽舔了他的唇瓣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两人额头相抵,低声喘着粗气。   卫晓宇被吻得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清明起来,然而他回过神后的第一句便是——“……你个痔疮王爷。”   叶泽:“……”   接下来的路程,卫晓宇只能边忍着笑边哄人,首次见识到一个闹别扭的王爷是什么样子的。   叶泽命马将军带着绝大部分的队伍先行出发,队伍较为庞大,只能从官道上走,原本他只打算留下多福和小凌子,一行四人绕小路走,怎料马将军怎么也不同意,最后留下了一名叫杜友初的校尉,以及另外五个小将士。   马将军不再和他们一道走,最开心的就要数卫晓宇了,从出发时他往叶泽身上的那一扑开始,他就觉得这个马将军看他的眼神有点莫名的瘆人,被他轻轻一扫,都能自己背脊一寒。如今马将军与他们不同路,队伍也从那么大一支一眨眼剩下不到十人,卫晓宇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他们抄了近路,按正常步速,能比马将军一行人提前至少两天到达梨安城,于是他们也不需急着赶路,速度比起之前要慢下不少,而卫晓宇也逐渐适应了在马车上颠簸,日子倒是舒服了很多。   队伍减少了,小凌子和多福从队伍最后面一跃坐到了最前面,掌着马车,吭哧吭哧地赶路,也因为如此,马车内不时传来一些和谐的声音,小凌子从最开始的满脸涨红,一脸尴尬,到最后学着多福,渐渐变得心无旁骛,两耳不闻,反倒是卫晓宇每次被叶泽欺负过后,再见到多福和小凌子都觉得别扭。   日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两天,卫晓宇内心一边又觉得很对不起其余队伍的人,一场半假的战事让那么多人陪着一起出征,一边又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放飞了,这样的日子简直乐得上天。   然而好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到了第三天,卫晓宇发现走了个马将军,那种如影随形的探视的眼神依然存在,每每他和叶泽或是小凌子在打闹的时候,就觉得有谁在看着他们,然而每当他转过头去寻找那股视线的时候,又发现根本没有找到,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就这么疑神疑鬼地过了一段时间,这天众人刚过了淮口,天色就暗了下来,乌云布满天空,看着即将要下一场大雨。   大伙加快了步速,希望能在暴雨来临之前找到躲避的地方,他们这几人的队伍,除去叶泽和卫晓宇常待着的马车,杜校尉和他的手下均是骑马,这雨一旦开始下,十个人也无法同时挤在一辆小马车里躲雨。   这一路上多是山路,寻常人家也见不着多少,叶泽看了看天,和小凌子换了个位置,让小凌子在马车里和卫晓宇一起待着,他和多福则在前面加快速度赶路。   天色越来越暗,大片的乌云笼罩在众人头顶,压得大家都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劲儿。卫晓宇在马车里撩起窗帘往外看,伸手在窗外搓了搓,一张小脸堆满了担忧。忽的“轰”一声响雷从众人头顶略过,卫晓宇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轻轻“啊”了一声。   不一会儿,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再过了一阵,卫晓宇便感觉到自觉身.下的马车停住了。   “找到了?”卫晓宇爬到门边推开一小扇门,问道。   叶泽将整扇门打开,摇了摇头,“看着这场雨快要开始下了,这边一整片都是树林,大雨到了还能抵挡一下,前面是泥路,若是大雨下起来了,马车开过去会很危险。”   卫晓宇一听,心里颤了一下,随即紧张地忙说:“不行!雷雨天决不能在树底下躲避,很容易出事儿的,现在天还没开始下雨,我们加快点速度,过了这片泥地,”他探头往前看,思索了两秒继续说:“这一路望不到尽头,但两旁的山并不大,我估计过了这座山,再往前走就走出泥地范围了,前面看不见树木的影子,我们赌一把过去吧。”   卫晓宇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他们身处的地方正是叶泽所说的树林内,然而前面不远处就是泥路,两旁均是山,这样看起来一旦下雨了,按天色来看,这场雨也必定是场大雨,如此一来山泥倾泻的几率非常高,与其在这里等着碰运气,倒不如拼一把还比较好。   显然叶泽也想到了这一茬,但乌云越逼越近,若他们走到一半正好下起暴雨,那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冒这个险。   正在两人胶着的时候,杜校尉和五名将士骑马上前了。   “王爷,为何在此处停下了?”   叶泽皱眉看了他一眼,将现状又说了一遍,但言语中决定留在原地的念头显然更深,他将继续前行的不利夸大了讲,语毕看着杜校尉,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站在他这一方。   卫晓宇听着他的话蹙紧了眉头,但却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后,同样把视线放在杜校尉身上,希望他能给点什么建议。   杜友初沉默了一瞬,然后视线从叶泽身上移开,首次正面迎视卫晓宇,问:“卫公公为何坚持要加速赶路呢?王爷所言极有道理,若是我们在半路中遇上暴雨,十之八九咱们会葬送在此地。”   卫晓宇低头抿了抿唇,再次抬头时眼里多了一丝坚定,“两旁的山路并不长,从山的形状能大致猜到山脚的位置,只是山的后面是什么,我们暂且不知道,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有信心我们能在暴雨前走出这片泥地。”   在场的众人闻言皆静默了,叶泽在任何时候都不想驳了卫晓宇的想法,可是此一时不同彼一时,关乎一行人十条性命,他不敢因为自己的私心还众人为他赔上性命。   “轰”地一声,天边又响起一阵雷声,雷电将众人的脸照得发白,卫晓宇的坚持也在这一声雷声当中消去一点,可眼中仍可见不屈服。   “卫公公,”杜校尉突然开口,“我们一行人的性命,就压在你身上了。”语毕,杜友初率先骑马奔出,其余五人一声不吭,默默紧随其后。   叶泽在心底叹了口气,长手一伸,将卫晓宇拉了过去,狠狠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随后将他塞回到车厢里,牵过缰绳用力一挥,马车扬长而去。   卫晓宇跌坐在车厢里,后知后觉地发现众人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心中有点恍惚,但更多的还是仍旧悬着的紧张,他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在心里祈求孟将军能听到他的心愿,保佑他们能安然度过这次的危机。      ☆、暴雨   窗外滂沱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夹杂着雷鸣声,吵的人心烦。卫晓宇看着窗外白蒙蒙的雨景,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一行十人差点历经死亡,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如今大难不死,褪去了心中的恐慌,只剩下安宁。   杜校尉带着五名将士策马走在前头,叶泽手执缰绳,紧跟在其身后不远处。乌云笼罩在众人头顶,黑压压一片压得人心慌。   山间的泥地比想象中要漫长,众人在默默赶路,没有人有闲聊的心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卫晓宇往车窗外看去,聚拢的乌云似是下一秒就要拦不住即将倾泻而出的暴雨,每一步都是在争分夺秒,似是从阎王手中一点一点地抢夺性命。   山间的路蜿蜒不平,入冬以来久未下雨,地上的泥浆结成一块又一块,疾驰而过的马车颠得更厉害。众人沿山路走了好一段路,闷雷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泽捏紧了手中的缰绳,半点也不敢放松。   卫晓宇一直关心着窗外的状况,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他先前那么笃定,一方面是空气中的粘腻感还不强,乌云虽厚,但短时间内马上要下雨的感觉并不强烈,另一方面也是在赌,山路蜿蜒虽看不到尽头,但却能看见山的形状,以此推断山脚的位置,而彼时乌云还未完全聚拢在山顶,于是卫晓宇才胆敢冒死一搏。   然而乌云移动的速度比想象中快,此时已经大面积地聚拢在山顶。卫晓宇看着头顶乌黑的一片,连心跳都加快不少,扑通扑通的地感觉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正在卫晓宇拼命往前看的时候,忽然道路最前方的景色变了!绵延的山路总算看得见尽头,卫晓宇暗自叹了口气,但是还不敢放松,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点看,期望能看出山的后面是什么,有没有让大伙躲避的地方。   前方的队伍似是也发现了这一点,手中挥动缰绳的频率顿时增高,叶泽见状也加快了速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前方的景色越来越清晰,而就在这时,伴随“轰”的一声雷鸣,身后哗的一下,暴风雨紧随而至!   卫晓宇心跳先是慢了一拍,继而砰砰砰地猛跳个不停。他猛地扭头看向后方,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乎能看见像是幕帘一样倾泻下来的暴雨,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杜校尉和叶泽都不敢转身看背后的状况,仅从声音判断暴雨的远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天在竞赛。在暴雨近身之时,卫晓宇总算看清山后的景色,然而这一眼,竟让他生出一种绝望的心情——   那是另一座小山。   显然大家都被这个事实震住了,有那么一瞬,卫晓宇能听到叶泽挥绳的声音慢了下来,但过不了多久,“啪啪”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退缩,大雨已经逼近,众人只剩下继续前进这一选择。   滂沱大雨砸在众人身上,车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指挥着马匹的几人连抬手拭去雨水的闲暇都没有,只能快点,再快一点,拼尽全力往前冲。   好不容易越过了最危险的路段,此时被另一座小山冲击到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卫晓宇不敢开门,怕狂风会加重马车的负担,但却忍不住将头探至窗外,努力地迎着大雨往前看。   那座小山和刚才路过的不同,看着像是座石山,山上树木不多,路面与刚才的泥地相比也干净不少,且山的体积比之刚才那座显然要小得多,可即便这样,还是有遇上泥石流的风险。   卫晓宇眯着眼,集中精力往远处看,依稀看见前方光秃秃一片,并没有什么树林的踪迹,这让他放心不少,但不知是暴雨的关系,还是前方路段的原因,任卫晓宇再怎么努力看,也看不清小山后是什么光景。   而在这个时候,马车的前进速度忽然减缓了,卫晓宇一愣,就这这个姿势从窗外大声喊道:“怎么了?”   叶泽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卫晓宇还想再问,小凌子从车厢内拉了他一下。   卫晓宇退回至车厢内,便看见多福开了一小扇车门,“前方杜校尉停下了。”   闻言卫晓宇圆目一瞪,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这个时候停下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再也忍不住,就这那一小扇门的缝隙,对外面的叶泽吼道:“不要停下来!随时可能遇到泥石流,能跑多远是多远!”   叶泽虽然速度缓了下来,但策马的动作没有停下,显然陷入了两难。很快地,叶泽这边厢就赶上了停在路旁的杜校尉,对方快速跟上,配合着马车的速度迅速贴近。   “怎么回事?”叶泽边前进边问。   杜校尉表情严肃,大声回道:“王爷,前方受大雨影响,路况不明,属下认为是否该往山上走,寻个高一点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   卫晓宇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也顾不得互相的身份问题,马上大声驳斥道:“不能上山!这场暴雨来势汹汹,很大机会会触发泥石流!无论在山顶还是山脚都很危险!”   杜校尉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再次放回到叶泽身上。   显然叶泽也在犹豫,卫晓宇的话说的有道理,但是前面的路况如何,他们也无法得知,现在上山,只要脚程快一点,不用多久就能到达山上,但若一直往前走,前方若是再来一座山,众人的命估计就交代在这儿了,这一段路延绵不断皆是山路,处在山脚的危险绝不亚于在山顶。   卫晓宇快急哭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强调上山的危害,但是这些话大家都懂,可是在两相对比之下,可见的道路,比未知的前方要吸引得多。   卫晓宇想说点什么说服他们,他拼了命到处看,希望能找到有力的凭证,能让大家听信他的话。   看着前方被大雨遮挡视线的路,卫晓宇突然“啪”的一下灵光一现,一手揪住叶泽的衣服,另一手指向前方,“前面不是下雨看不见,而是上坡路!”他急着解说,差点咬到舌头,“我们现在在低处,一路往上地势变高,后面就算发生泥石流也不一定会波及到我们,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说不定能躲过去!”   见二人还是无动于衷,卫晓宇急着又道:“你们想清楚!这场雨不会一下就能停,现在上山,等雨势增强了,我们会非常危险!后面还有一座大山,那边的泥水冲刷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处在这座山上的我们!”他指着身旁的大山怒吼,急的脸红脖子粗,“往前,继续往前!”   叶泽沉默着和杜校尉相视一眼,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仅思考了一瞬,两人便同时挥动手中的绳子,再次加速往前奔去。   突然的加速让卫晓宇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往后倒下,待马车再次颠簸起来,卫晓宇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二人听了他的话,他颤巍巍地坐起,发现自己连手臂都在抖。   小凌子将他扶坐起来,抚了抚他的背,“我相信你,”卫晓宇蹙眉看向他,小凌子继续道:“剩下的,就交给上天吧。”   大雨不会因为他们的可怜就停下来,雨依旧下个不停,然而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坚持感动了上天,在雨中奔走了好一阵子,越过了第二座山后,在前方朦胧的雨帘后,俨然出现了一座半高的山庙。   ☆、探视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众人快马加鞭往山庙的方向奔去,期间其中一名将士的马由于扛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奔走,中途落了马,众人忙不迭上前营救,赶在山洪暴发之前顺利躲进了山庙中。   这座山庙并不大,看着像是废弃了许久,突然出现在上坡路上,卫晓宇猜测他们脚下踩的,估计也是一整片的山路。但是山庙的地势较高,往后看去,还能看见刚才众人走过的道路就在脚下,而那两座一前一后坐落的山,就在视线范围内不远的地方。   暴雨持续下着,一行人先后抵达山庙内部,将马匹拴好或便迅速入内躲雨。   废弃的山庙四周窗户都有点破损,寒风从窗户穿进来,也只比外面迎面的狂风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此时能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已是很不错了。   多福带着小凌子迅速地绕着山庙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些早已败坏的桌腿椅子,由于一直搁置在庙内,并没有受潮,只那么一下就将之点燃了,众人便聚集在火堆附近围起来取暖。   刚从暴雨中逃脱出来,卫晓宇此时几乎一直贴在叶泽身边,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强烈,在危急关头,尚且还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如今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的经过,赫然被惊出一身冷汗。   叶泽无可奈何,而经历过刚才那一遭,心境也有点变得不一样了,以往的他,也许在外还会顾忌别人的目光,如今看见卫晓宇一个劲地贴上来,不仅没有推开,还回抱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背,将温暖渡给他。   杜校尉和另外五名将士围坐在另一端,其中一名叫林俊的将士,正是刚才落了马的那一位,腿轻微崴伤了,另一人在他身侧帮他包扎。   众人顶着湿哒哒的衣服,在寒冬中实在不好受,但顾忌着叶泽在场,大家都没什么动作。杜友初看了一圈,见五个手下都默不作声,可偶尔扭动一下身体,显然闷着不舒服。   “王爷,”杜友初想了一下,毅然开口道:“恕在下冒犯了。”   叶泽:“嗯?”   “咱大伙身上黏糊糊的,在这大冷天也挺不好受的,若王爷不介意,您看……?”   叶泽顿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没事,你们脱下烤一下,”他想了想,又说:“咱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对我不必多礼,”他看了其余几名将士一眼,“你们也是,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的。”   几人皆愣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地点点头,倒是杜校尉听了像是没事人一样点头示意明白了,旋即三两下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内衫,他把湿哒哒的衣服往旁边多出来的椅子上一放,往火堆又靠近了一点。   叶泽也帮着先将卫晓宇的外衣脱下,刚才他一直待在车厢内,只除了和他们争辩的时候露出一点身体,因此里面的衣服也没怎么湿透,叶泽帮他整理好,才着手处理自己的。   杜校尉一直看着两人互动,直勾勾的视线毫不隐藏,用不了多久,卫晓宇就发现了他探视的目光。   卫晓宇心里一窒,下意识地离开了叶泽一点点,但这动作在杜校尉眼里只是益发的欲盖弥彰。不似杜校尉直白的注视,卫晓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如此循环着。   叶泽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动作,他先看了一下卫晓宇,然后再看向杜校尉。杜校尉瞬间就察觉到叶泽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叶泽几乎是立即的就读懂了杜校尉眼中的意思。   那不是探视的目光,更多的是好奇,但带着一丝笃定,自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只是杜校尉关注的视线太过内敛,只有叶泽这种常周旋于各种探视中的人当中的,才一眼就发现了。   叶泽轻蹙了一下眉头,喊了一声,“杜校尉。”窗外刮着狂风暴雨,庙内除了火花劈啪作响的声音再无别的,叶泽这仨字在沉默的房间内变得格外明显。   杜校尉显然也有点讶异,但很快便调整过来,“是,王爷。”   叶泽开门见山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众人先集体看向叶泽,紧接着所有的视线一瞬间全部聚焦在杜校尉身上。杜校尉抿了抿唇,语气平淡道:“王爷和卫公公,关系可真好。”   这话听着有点酸,但是叶泽和卫晓宇都知道杜校尉并不是那个意思,对方明显察觉了点什么,而叶泽往深一想,或许并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马将军,都有可能已经发现两人的关系了。   叶泽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严肃的马将军心里会怎么想的,觉得他是一个耽溺于美色的登徒子,抑或是一个连小太监都不放过的无耻之徒?晓宇之前怎么说来着?唔……似乎是叫变态。   他压下了自己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将暗搓搓地在慢慢挪位的卫晓宇揽了回来,坦荡荡地回道:“是不错,还有呢?”   杜校尉:“……”   他清咳了一下,这次没有刚才那么直接,倒是多了点探究,“若臣没有记错的话,臣记得多福公公跟着王爷好长一段时间了?”   “是这样没错。”叶泽答道。   “卫公公看上去挺年轻的,不知道是何时入宫的呢?”杜校尉的语气状似与他们闲聊,但这些话听在其他几人耳中,除了不明就里的五名将士,其余几人皆是心知肚明他想问的是什么。   但叶泽不打算自己招出事实真相,恶劣地想让杜校尉自己问出口。他将卫晓宇又拢了拢,低头对卫晓宇说:“你自己告诉杜校尉?”   卫晓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里骂娘,明眼人都知道杜校尉是发现他们的关系了,偏偏这人还毫无顾虑地搂搂抱抱,他想挣脱,还被强固在怀里,动也动不了。   这个时候卫晓宇也只好僵硬地笑笑,报了个年份。   杜校尉听完,暗暗地点了点头,眼睛在卫晓宇和多福之间来回看了几下,意思是“怎么你俩认识不久反而关系更近了?”   叶泽只对杜校尉展露微笑,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这几人之间的互动散发出一股微妙的气氛,五名不知所以的将士面面相觑,多福和小凌子则坐在一旁尽心尽力地将柴火烧得更旺一点,努力地充当背景板。   最后这场对决还是杜校尉先一步认输,他轻笑一声,褪去了刚才的面貌,双眼闪着精光,径直问道:“王爷,请问您和卫公公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一对儿吗?”   此话一出,五名将士顿时僵住了,不可思议地转头瞪向叶泽和卫晓宇,但当他们听到叶泽的回答,双眼瞪得更大了——   “是。”叶泽笑着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亲国庆快乐=3=   ☆、怪谁   小小的庙堂内,火花劈啪作响,外面夹杂着暴雨倾泻而下的声音,而庙内的各人,除了多福依然从容地在添柴,和笑得一脸无害的叶泽,其余人皆是一脸=口=……   在叶泽回答之前,卫晓宇已经暗暗地觉得有点不妙,而当杜校尉问出那话时,还未等卫晓宇伸手掩住他的嘴,悲剧就如期而至……   伸出去掩住叶泽的手拐了个弯,转而掩住了自己的脸,但不过片刻,他就觉得这气氛似乎有点不妙,一抬头,果然对面六个人,十二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吓得他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着。   他下意识又往叶泽那边凑,但刚一动就反应过来,忙稳住自己不动。他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于是他又闭嘴了,眼睛转了两圈,最后落在眼前的火盆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叶泽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覆盖住他的眼,轻声道:“别盯着看,伤眼睛。”   卫晓宇拍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动手动脚的。   对面几人从两人身上来回看,一副新奇的样子,就连杜校尉此时的样子看上去都有点蠢。叶泽忍不住了,收起了刚才无害的笑意,瞥了他们一眼。那几人都是久经训练的人,只这么轻轻一瞥,他们就迅速地收起了探视的目光,坐得笔直笔直的。   杜校尉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视线是有多么不敬,朝叶泽点了下头,看见对方一脸无妨的神情,才接起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恕在下直言,未知王爷与卫公公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叶泽顿了一下,轻笑出声,“你还真是挺直的。”他摇了摇头,快速地想了一下个中的弯弯道道,不答反问,“马将军是怎么和你说的?”   卫晓宇闻言一愣,他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此时听到叶泽说起马将军,想起马将军的那张脸,以及对方间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今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另一方面,杜校尉在听到叶泽的问话后也是一震,马将军那些话是临行前私下找他说的,并且还千叮万嘱不要张扬,自己甫听闻的时候还好一番诧异,甚至暗叹马将军这么早就开始怀疑了,居然一直隐而不发,表面功夫真是做得好。然而此时贤王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不得不让杜校尉心里隐隐佩服。   他思索片刻,才缓缓道出。   出发那一天,马将军正和叶泽讨论着行进的计划,说到一半,两个小太监突然闯出来,马将军正想开口训斥,不料叶泽只是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对待下人的态度连马将军都觉得诧异。   原本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之后叶泽身旁跟着的小太监,也就是卫晓宇,从出发那日开始便表现出和叶泽亲密无间,而叶泽也对他多番忍让,甚至可以说是哄着来的,马将军为此还私下向随行的公公探听过,得到的答案皆是他大惊小怪,贤王对下人一向很好,没啥好值得好奇的。   说到这里,众人都偷偷看了多福一眼,只见多福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众人无奈地咽了口口水,继续听杜校尉说。   让他再次起疑心的,是那一次去古遥,虽然从没有人提及过关于古遥的事情,但是从过去各种谣言中得知,古遥这地方,与孟将军有很深的渊源,然而正是这么一个地方,叶泽竟带上卫晓宇一同出行,这让马将军感觉非同寻常。   卫晓宇默默扫了叶泽一眼,给了他一个“就怪你”的眼神,叶泽耸了耸肩。   杜校尉继续道:“但是真正让马将军如此笃定的,是自那一天起,卫公公的态度变得更耐人寻味了,公公总是贴在王爷身侧,虽然之前也是如此,但马将军说这中间总是有点不一样,就像是,像是打破了一些什么隔阂,而王爷却是一如既往地宠溺。”   卫晓宇闻言脸刷的红了,他记得那天确实是因为叶泽带他去见过孟将军,自己窥听到叶泽心里的想法,在那之后似乎是有点肆无忌惮,却没想过这些事情都被看进别人眼里了。   他悄悄抬眼,果然看见叶泽一副“怪谁?”的样子,心情更复杂了。   马将军将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明说,只是当叶泽提出要在那个小村庄里多待两天的时候,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之后叶泽私下找他商量让大队先上路,马将军虽觉得有点意外,但细想一下,还是答应了。   杜校尉说:“其实马将军并没有想探究王爷的私事,只是现在咱们大队都为了给远方的陆卫尉援助,马将军觉得咱们应该先处理正事,在战场上不该被感情左右。”   此话一出,饶是叶泽,都觉得脸上有点热,他没有反驳杜校尉的话,毕竟自己确实因为知道内情而懈怠了,可队伍里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大家都是为了国家,不惜在过节的时候抛下家人披坚执锐上战场。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凝重,过了一阵,杜校尉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匆忙起身又跪下,抱拳朝叶泽道:“请王爷息怒,属下并无探究指责之意,”他顿了顿,又道:“刚才的话都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胡说的,也请王爷不要怪罪于马将军。”   卫晓宇:“……”   全屋人:“……”   所以这位杜校尉是来逗逼的吗?   “咳咳,”叶泽清了下喉咙,挥了挥手示意无妨。他沉吟片刻后道:“这事确实是我自己不注意,但此事除了你和马将军,还有谁知道?”   “回王爷,没有了。”杜校尉坐了回去,表情正经道:“马将军安排我们留下,一是为了保护王爷的安全,二也是让属下敦促咱们队伍的前进速度,唯恐落后太多。”   叶泽听他这么说,脸上有点不自在,他想了想,对杜校尉以及那五名早已凌乱的将士说道:“今天听到的内容,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我也会检讨自己,以后多加留意,马将军那边,我之后会私下和他说清楚,我和卫公公的事情,我不希望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人知道。”   众人震了一下,然后齐齐答道:“是!”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但之后卫晓宇总是觉得有探视的目光投射过来,虽然他没有一次能当场抓到偷看他们的人,但是心里总是感觉有点微妙。   男人与男人在一起这件事,在现代都会被人觉得是异类,况且放在如今这个时代下,且不说他是一个男人与王爷搞在一起了,偏偏他还是个太监,无论怎么想,果然都会被认为是变态吧。   想起这个,卫晓宇突然意会过来,如果说王爷与太监在一起很奇怪,那王爷与一个普通的男子在一块,是不是就把伤害降低很多了?不仅如此,这样一来还能顺便告诉众人其实他是一个汉子的事实,以后也不用再穿得和太监一样,连说话都能硬气起来!   这么一想,卫晓宇瞬间就激动了,也顾不得别人的视线,噌的一下凑到叶泽跟前,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怎料叶泽一听,马上回绝——“不行,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假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  叶泽:你还真是挺直的 杜校尉:……回王爷,属下确实挺直的 卫晓宇:……行行行,就我最弯   ☆、晴天   卫晓宇听到叶泽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瞬间脸都黑了。   “为什么?”他扒着叶泽忙问道,“你想想看,你一个王爷和太监厮混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啊?会觉得你是变态!可是如果大家都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男子,要啥有啥,大家顶多就觉得你不好女色好男色而已,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件事没得商量,”叶泽戳了戳他的额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这件事牵扯的内容,我都不怕别人说,你倒是先替我担心上了。”   卫晓宇揉着自己的额,有点心虚,但是又觉得自己想的不至于完全是坏事,于是又赖在他身上各种劝说。   往常只要他撒个娇,叶泽最多取笑他几句,就顺着他的意思,然而这次没等他多说几句,叶泽就捏住他的鼻子,义正言辞对他说:“刚才杜校尉说了什么没听到?还在这黏黏糊糊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卫晓宇闻言一顿,也不敢往后看了,一点一点地慢慢离叶泽远一点,但是背对着众人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地盯着叶泽看。   叶泽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正好大家铺好了地,准备凑合着休息一晚上,加之众人估计都有意错开视线不看他们,于是叶泽将卫晓宇拉到一旁,坐在多福铺好的稻草堆上,低声对他说:“你是出来几天就忘了是吧?皇上还不知道你是假太监,这事儿要是走了风声,传回朝堂上,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一下。”   不消叶泽说,卫晓宇也知道这件事兹事体大,但现在两人已经逃离皇宫,他就抱了点侥幸的心理。况且如果连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都不怕被人知道,那自己的那些小事……   叶泽见他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简直被气笑了,他捏住卫晓宇的鼻子,“还不服气是吧?”他一看卫晓宇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俩的事情,我也不是不担心让太多人知道,但是在这里的这几个人位级不低,很清楚明白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我们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外人怎么想,也仅仅是猜测而已,但若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被我知道了,区区几个小将士和一个校尉,我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卫晓宇闻言挑了挑眉,低头沉思片刻,又抬眼看他。   叶泽这回真的被他逗笑了,“想都别想。”   “我什么都还没说。”卫晓宇瘪嘴道。   “看你样子就知道你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叶泽又揪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在想的,和我们说的这件事又是不一样的性质了,你别说话,听我说完。”叶泽截停了他想反驳的话语,继续道:“你的秘密泄露出去,即使你是我的随身太监,但是你还是你,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小奴才,和我毫无瓜葛,我可以保住你,但是我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一味的包庇你,会落人口舌。”   “但我不能不保你是吧?”叶泽挑眉,“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只能向皇上道出我俩的关系,而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是诸你的罪,就是将这件事宣告天下,但你自己想一下,即便将我们的关系向世人道出,欺君的罪名依然存在,届时只会又多了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罪名了。”   卫晓宇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以叶泽的身份摆在那儿,旁人还不敢多说些什么,但是此时被他这么一说,骤然打了个颤。他只想到言明自己不是公公的事儿,却没想那么多其他有的没的,如果这事真的按叶泽说的那般发展下去,不仅是他,那时候估计连叶泽都会被他牵扯到。   他叹了口气,小脸上的失望一眼可见,叶泽明白他是想清楚了,不禁又觉得有点好笑。   其实皇上那边,哪能不知道卫晓宇的事情?即便他没说出口,但这点小事还是瞒不过他的双眼。只是说出于他的私心也好,说是他的恶趣味也罢,除了刚才说的那些顾虑,他心里的某一处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卫晓宇的事情,这点小秘密,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   大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期间大家都忍不住走出去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无不被吓了回来。他们不久前才路过的地方,此时已经被大雨淹没,泥水混着砂石漂浮在道路上,土黄一片看上去和泥潭并无二样,远远看去虽无法确认此时大雨已经淹没到什么高度了,但那两座山不知是真实还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小了不少。   大家都庆幸当时听了卫晓宇的话,没有上山躲着,这样的雨势说不清什么时候才会缓下来,如果此时他们还在那山上,估计连安心入睡的机会都没有。   卫晓宇显然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自他踏入这个山庙后,他就安心地安顿下来,外面下着大雨,他们手上也没有油伞,以至于他一步都不想离开屋子,于是也并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为何。   这么冷的天,他本想和叶泽凑一凑,互相取取暖睡觉,但经过刚刚的谈话,饶是他有再厚的脸皮都不敢再摸过去,几番思考之下,他跑去和小凌子凑一堆去了。   看见他过来,小凌子虽有片刻的讶异,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又跑去后堂捡了些稻草,铺在底下将“床垫”加厚。叶泽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就随他去了。   众人三三两两地围在火堆附近,一开始还传来几阵低语交谈的声音,渐渐地声音开始变弱,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阵绵长的呼吸声,这场大雨把众人都累坏了,伴着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屋内的一切显得格外安宁。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卫晓宇是被刺眼的阳光晒醒的,他抬起爪子挡了档窗外的光线,待脑袋逐渐清明,才猛地坐起身。   这时其他人都已经醒来了,只除了小凌子在附近收拾东西,其他人都不见了。   “小凌子?”卫晓宇睁了睁眼,“他们人呢?”   小凌子闻声朝他看去,听到他的问话后朝屋外指了指,“大家都到外面整理行装去了,王爷说等你醒了之后就准备上路了。”   “啊……”卫晓宇刚睡醒还是有点懵,但过了一阵他就开始逐渐回过神来了,看着窗外刺眼的晨光,嘴角忍不住轻轻往上弯。   他三两下就起身穿戴整齐,帮小凌子收拾了一下东西,看差不多了,就急匆匆地跑到外面去。下了一整晚的雨总算停了,暴雨过后,天色特别好,冬日的阳光将人晒得懒洋洋的,卫晓宇眯了一下眼,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便迫不及待地去寻找叶泽的身影。   昨天晚上由于外面下着暴雨,众人将马和马车都拉到庙内的另外一间屋子拴着,卫晓宇径直往那个方向走,看见大伙全都聚集在那儿。   众人围在一起在说着些什么,卫晓宇蹦跶着跑了过去,等快走到那儿的时候,便听到了他们讨论的内容——   “林俊的马看着估计用不了了,只是现在马匹的数量刚刚好,这下该如何解决?”   卫晓宇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林俊就是昨天在中途落马的那位,当时大家不仅将他救回来,连同他的马也一并拉回来了,怎么知道那时候还能跟着一起跑的马,现在就用不着了?   那边商讨的几人还在一筹莫展,有几人都看向叶泽,希望他能给出指令。这时不知道卫晓宇怎么就一时抽风了,从后面突然说道:“让他坐我们的马车吧!”   ☆、质问   马车行驶在路上,被大雨洗刷过的路面不似来时那么颠簸,平稳的马车内,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叶泽坐在一边,靠在窗户边上,托着腮看向窗外,身边似是围了一圈“生人勿进”的低气压。卫晓宇坐在另外一边,和那名缩在一角,叫林俊的将士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尴尬。   半刻钟前,卫晓宇提出让林俊坐到他们的马车上,众人皆被这个提议震惊了。   原本杜校尉的想法是先派出一人,到前方探探路,若是幸运的,也许能带回来一匹马。然而这里大多是延绵的山路,连小户人家都不多见,保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这么一来一回的,时间上也耽搁不少。   大家似乎都没有将林俊安排在马车上的想法,当时落马的时候,林俊也只是坐上了另一名将士的马,由于路途短暂,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就怕大家的马都坚持不住。   但是当卫晓宇说出让林俊坐到他们马车上时,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叶泽脸色如常,但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在他这副平静的脸孔下,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卫晓宇丝毫不觉,还看了看其他人,继续道:“马车里的空间还挺大的,多坐几个人也没问题。”   众:“……”求您别再说了!   叶泽沉默半晌,道:“嗯,先这么办吧。”然后转身去牵马。   卫晓宇浑然不觉自己提了什么不得了的建议,本来皇族的车就不是谁都能上的,一般的随从最多也只是靠坐在前头或驾驶马车或伺候主子,更不用说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卫晓宇和叶泽之间的关系,想到在车厢里的场面,就连林俊都心里憋得慌,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现在车里的气氛印证了大家的猜测,林俊缩在一角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而卫晓宇也后知后觉地开始察觉到这个建议,或许有点不太妙。   雨后洗刷过的路面格外好走,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停雨了,今天一早太阳出来后,将地面的水分蒸发干净,地面干燥平滑,且前进的道路是平缓的下坡路,比起上来的时候要好走的多。   队伍在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中行进,经过昨天一通赶路,比预计到达梨安的时间又短了许多。过了正午不多时,周边的环境开始发生了变化,两侧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山路,不远处还有几户错落的房舍,总算有了点人气。   卫晓宇不时看一下叶泽那边,不时往窗外看一看,当他看到前方有行人在走动,顿时就把叶泽抛诸脑后,兴奋地叫了几声。   叶泽一路上一直默默关注着卫晓宇的动静,明知道他像个小媳妇儿那样盯着自己看,但就是不给他任何反应,一是想到车上还有下属在这儿,二也是想让卫晓宇自己想明白,往后要是还遇到这种情况,要和自己先商量一下,别语出惊人一下就决定了。   其实叶泽也并不是不让别人坐到俩人的车上,只是当时没想到,后来又别扭地觉得卫晓宇居然没想到和自己商量一下,就下了决定,想到当时众人的表情,叶泽就觉得自己脸上搁不住。   然而一路下来,叶泽的气也在一开始就消了一大半,想着卫晓宇要是当着旁人的面上来哄一哄,打破这个僵局,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但事情进行到一半,还没等得到卫晓宇的反思成功,那家伙竟又被其他东西岔开了视线,想到这破孩子的心性,这下几乎可以确认自己刚才幻想的那些场景都破灭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不经意地往卫晓宇那边看过去,见他双眼闪闪发亮,一脸激动的表情,心里又软了下来,连带表情都有所松动。   忽然他察觉到从后面有一探视的视线,他往后一看,便看到了俨然被他忘记在角落里的林俊,看见对方眼底还没来得及掩下去的惊讶,叶泽心里微微一抽,连带面上的表情都变得阴沉起来。   林俊被他如此一注视,吓得抿紧嘴唇,大气也不敢多呼一下,不自己地又往后缩了一缩。   “诶你们看,”卫晓宇浑然不觉,挥着爪子呼唤他们,“外面……唔,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一愣,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卫晓宇,从他微眯的眼中看出一点怀疑,林俊顿时就想哭了,而叶泽则满肚子怒火一下又蹭起,心想你这家伙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小小车厢内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卫晓宇这下连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心就想着好你个叶泽,才那么一眼就功夫就给我去勾三搭四,早的时候还装出一副不想让人上车的样子,原来都是骗人的!他的眼神不加掩饰,直到众人到了小城镇,林俊一溜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他还盯着叶泽不放。   叶泽这时已经懒得管他了,反正接下来的时间也不用担心卫晓宇瞅着别人看,他顶着别人好奇的注视,迅速地分配好工作,命杜校尉去找一下哪里有卖马匹的地方,就和其他人进了一家小客栈。   多福和小凌子早已练就了一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功夫,先他们一步到房间里收拾好,等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房间门口时,两人便已完成了收拾的功夫,请了个安麻利地离开了。   卫晓宇怒气冲冲地先一步走进房间,坐在床上一脸生气地盯着叶泽看,叶泽心里觉得好笑,但脸上依然维持着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进了房间将房门锁上,随后慢吞吞地走到圆桌旁,沏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卫晓宇没有他能忍,看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就开始不爽了,如今看到他喝起茶来,也不多给自己倒一杯,顿时就炸毛了。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卫晓宇压低声音说,说话中似乎还带着点轻颤,似是忍耐到极致那般。   “嗯?”叶泽挑眉看他,“解释什么?”   卫晓宇双脸鼓起,怒目瞪他,“在车上!你!和林都尉!”他哼了一下,随后小声道:“我才看了一眼窗外,居然就看对眼来了?一天不紧盯着都不行,到底还能不能行了啊?!”   卫晓宇说这话的声音也不大,但是也没有小声到听不见的地步,反倒有点像说给别人停一样,叶泽一听就笑了。   “笑?你还笑?你还有理了是吧?”卫晓宇顿时就不干了,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叶泽怀里揪住他的衣领,圆瞪着双目,像是随时要干架的气势。   叶泽将他轻轻一包,把整个人都圈进怀里,卫晓宇一下失了重心,就这样被他抱在胸前,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谁没有理了?”叶泽揪了一下他的鼻子,“好,我们一件件摊开说。今天早上的事情还记得吧?我后来生气了你看不出来?你先来说说,我生什么气?”   卫晓宇突然就被问住了,刚才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眼神还有点闪躲,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他:“我、我……”他从早上开始就想把这事儿揭过去,心知叶泽肯定会找他算账,说实话他自己也弄不懂叶泽怎么就生气了,一路上想了各种可能性,唯一觉得解释的通的是叶泽可能有点洁癖,不喜欢和陌生人同一辆车。   说实话他看见叶泽和林都尉“看对眼”的时候,心里只闪过一秒的诧异,但瞬间就想到了这件事可以用来模糊叶泽的视线,让他把早上那件莫名其妙的事给翻过去。   却没想到叶泽居然如此记仇!   他想将气势找回来,不理会叶泽的质问,反问他道:“你、你别扯开话题,是我先问你的!”他整个人被叶泽禁锢在怀里,难以动弹一步,于是没被揽住的双手一下拍到叶泽脸上,扯着他双脸往外扯,“是不是看上人家林都尉了,啊?”   叶泽嘴角一提,卫晓宇心里就快了一拍,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语出惊人道:“是看上了。”   ☆、委屈   “是看上了。”叶泽如是答道,随后就看见卫晓宇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还没说完。”叶泽轻笑道。   “说说说,说个屁啊!”卫晓宇怒,挣扎着要起身,“你就是个渣攻!我可算看清楚了,你啥都别说了,放开我,我跟你说你再不松开,我就、我就……”   叶泽好笑,有有点好奇,“你就怎样了?”   “我就去上吊!”说到最后,卫晓宇眼眶都有点红了,心里就剩委屈,满脑子只剩下自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难得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见异思迁的混蛋,而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还天真的以为人家只爱自己一个,就知道古人不可信,电视上说的果然没错,古代的男人就是喜欢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的混球!   卫晓宇越想越委屈,眼睛都红了一圈,眼眶蓄满了泪水,偏偏忍着不滴下,嘴巴抿成一条细线,细看还能发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他这个样子比起直接嚎啕大哭杀伤力要更强,叶泽刚才还在取笑他,一下子就被他这个样子吓得慌了手脚,忙抱紧他轻抚他的背,在他耳边边亲边低声哄道:“宝宝不哭,咱不是还没说完吗,”他赶紧解释说:“我要说的是‘是看上了,也就不会在这里抱着你说话了’,咱们晓宇那么好,谁还有心思看其他人了,是吧?”   听见他的话,卫晓宇再也忍不住了,心想你这混蛋就是喜欢戏弄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保不准又是在骗小狗。然而话虽这么说,心里的委屈也瞬间褪去了大半,刚才压抑着的情绪一爆发出来,就忍不住默默掉了泪。   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太丢人了,自喜欢上这混球以来,三天两头就像个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整一个傻子一样整天被牵着鼻子走。他不想自己的这股丢人的劲儿让叶泽看见,遂将头埋在叶泽肩窝,安静地等这一阵情绪波动过去。   渗出来的泪水沾湿了叶泽的肩,让他有点后悔自己玩笑开太大了,卫晓宇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那般伏在自己肩上,默不出声的样子比起他大发一场脾气更揪人心。   他紧了紧怀抱,侧过脑袋对着卫晓宇露出的一边耳朵一通亲,边亲还边低声地说着撩人的情话,用不了多久就弄得卫晓宇耳朵都红透了,歪过头用后脑勺抵住他,不再听他的胡言乱语。   叶泽从他的反应知道他的气消了大半,但也不敢放心,一掌轻托住他的屁股,一手压在他的背后轻轻一抬,便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两人身体相贴,往床的方向走去。   叶泽想将他放到床上,怎料他整个人都弯腰伏在床上了,卫晓宇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子附近,就是双腿放下了,上身依然维持原样。   叶泽稍微想一下,就猜到他的用意了,顿时有点心疼。他轻声在卫晓宇耳边说:“乖,松手睡觉,累了一天休息一会儿,我先帮你张罗点吃的,你抱着我我走不动。”   卫晓宇一声不吭,毫无反应。   叶泽这下也无奈了,但又舍不得将他拉开,只能又劝道:“你不松开,我就只能抱着你去外面了喔?”   语毕他感觉到环着自己脖子的手臂又紧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打算松开的打算。叶泽叹了口气,也放弃了劝说,就着这个姿势给两人脱了鞋子,抱着卫晓宇一起躺倒在床上。   他为两人盖好被子,寻了个让卫晓宇更舒服一点的姿势,才抱着他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哄他入睡。过了没多久,叶泽感觉到抱着他脖子的双手放松了,怀里的人呼吸也变得绵长,又再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往后退了一点点,将卫晓宇的脸从他怀里解放出来。   卫晓宇埋在叶泽怀里太久,脸都闷得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痕,鼻头也被蹭红了,此时张着小嘴呼着气睡着了,样子看着好不可怜。   叶泽对着他嘴巴亲了一下,用拇指轻轻地抚摸他的眉,心里暗暗责骂自己。原想逗弄一下他,叶泽哪儿不知道这孩子是在借故生自己的气,只是却没想到玩笑开大了,反倒害自己乱心疼一把。   只是他在心里的某一处又有点开心,怀里的小家伙听见自己看上别人了,就那么大反应,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这破孩子整天没心没肺的,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又从不对他说些甜言蜜语,只会乱捣蛋,如果不是经此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竟如此重要。   可是这也说明了其实卫晓宇心里总是很不安吧,叶泽轻叹了口气,他想起卫晓宇之前与他说过自己的出身,那些话当时听在他耳里是多么不可思议,起初他是不相信的,总觉得那是卫晓宇在诓骗他,但是他的神情太认真,悲伤的情绪太深,说出口的话又那么真实,让他找不到一丝漏洞。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真的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   “唯一吗?”叶泽在嘴里咀嚼这个词,嘴角轻轻上扬,这份唯一,他希望自己能一直守护下去。   卫晓宇这一觉似乎有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架势,叶泽陪着在床上躺了一阵,过了晚饭时候,也不见他有醒来的架势,期间多福还来敲过一次门,被他打发回去了。他琢磨了一下,心想这样不吃不喝一直睡对身体不好,最后只得叫醒他,让他先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卫晓宇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转个身又继续抱头大睡,叶泽见状无奈地笑了,将他又扳回来,捏住他的鼻子,“小懒虫,快起床了,睡那么久不饿吗?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嗯……”卫晓宇扭了扭脖子,眉头轻蹙着,就是不愿起床。叶泽见状也无法,只好将他整个抱起,轻拍他几下将他唤醒。怎么知道手才刚碰到他的脸,就发现手下的皮肤烫得惊人。   叶泽心里一震,忙抬手摸向他额头,这一摸直把他吓了一跳。   卫晓宇浑身烧得发烫,脸上红扑扑的叶泽一直以为是他闷出来的,却没想到是因为发烧所致。他忙将卫晓宇放回到床上,拉过被子将他团团围住,看见他还在那边瑟瑟发抖,又忙拿过几件外套往他身上盖,手忙脚乱地安置一顿后,才快步下了床走出去,让多福烧两盆水进来,又吩咐小凌子去厨房熬些粥,唤了店里的小二赶紧出去找大夫过来,忙完一通后才忙不迭又回到房间里。   卫晓宇离开了叶泽的怀抱,抱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叶泽进门看见他这样心都疼了,满满的自责萦绕在心头。他往房间里烧着火的地方烤了烤,等自己身上的寒意褪去后才宽衣上了床,才刚一躺下,卫晓宇就像是有意识般往他那边贴过去,叶泽大手一包将他揽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给他渡过去一点温暖。   连日来的赶路,大家身上都积了不少疲惫,加上前一天的暴雨,卫晓宇本身就畏寒,在宫中也有他护着,一直以来没怎么受过苦,如今一路颠簸又遇了寒,下午情绪一波动,晚上就发烧了。   叶泽环着他的手越抱越紧,怀里的人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退去了往日的牙尖嘴利,只余下一脸的乖顺,但叶泽却并不喜欢他这样的模样,只希望那个阳光又活泼的卫晓宇能早点恢复原状。   ☆、梦境   卫晓宇的脑袋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无数的脸从他面前放大又远去,逼得他只能不停地向前跑,一个劲地跑。   两旁的风景呼啸而去,卫晓宇只能听到自己喘气声和心跳声,等他远远跑去一大段距离后,才猛然发现周围早已什么都不剩,白蒙蒙一片,仿佛刚才的人脸都是他的错觉。   他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感受着自己快速的心跳,似乎心脏随时要从他嘴里吐出来一样。   “晓宇?晓宇?”忽然,从右边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卫晓宇一顿,忙不迭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仅这么一眼,卫晓宇就觉得鼻头发酸,眼泪快要忍不住从眼眶里掉出来。   “妈妈……”卫晓宇喊了一声,随后眼泪不争气地跟着落下。这句“妈妈”似是敲开了他隐忍的心情,卫晓宇一连几声又喊了好几声,脸上尽是流不尽的泪水,一张小脸哭得脏兮兮的,却舍不得抬手去擦,就怕自己一个动作,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被呼唤为“妈妈”的人始终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眼神里布满了熟悉的感情,但无论卫晓宇怎么哭怎么喊,她都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她的身边渐渐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卫晓宇一个挨一个看过去,哭得更厉害了。   那是他久未见面的家人,他的父亲、哥哥、姐姐,他们站在母亲身后,以同样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嘴里纷纷喊着“晓宇”。众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温柔,那么宠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帮他擦一擦泪,像小时候那样,当他耍脾气在哭闹时,板着脸训斥他,再笑着哄回他,说他皮。   卫晓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打嗝,仍然换不来一个轻轻的拥抱。慢慢的,卫晓宇开始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小声抽噎着,直到他总算安静下来,才听到眼前的“妈妈”柔声对他说:“晓宇,你过得好吗?”   卫晓宇连连摇头,刚压下去的情感又激动起来,“不好,不好,妈妈我想你们!”   “真的吗?”她说:“晓宇,你再认真想一想,你过得好吗?”   卫晓宇理解不了她的话,只是不停地重复他想他们,而众人皆是同样微笑着看着他,没有人搭话,也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就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   卫晓宇喊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明白过来,这次他认真地回答了母亲的问话,“妈妈,我过得不好,我想你们,”说完这句话,他又马上补充道:“我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身份低微,说一句话都要再三考虑,稍微说错一个字,就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他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差点被阉了当个真太监,幸亏我逃过了,可是却要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洗澡的时候要绕开别人,说话要捏着嗓子,就怕被人发现,脑袋就保不住了。”   “我有想过要不要干脆死了算了,不用活的那么累,还能回去找你们,”说到这他又忍不住掉了眼泪,声音微颤着继续说:“但是我不敢,虽然我不明不白就到了这个地方,但是我知道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条命,在你们那边的我,也许早就不在了。”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的家人,“爸爸妈妈,你们想我吗?我、我是不是真的不在了?还是说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梦?我从来没有出生过在21世纪,没有成为你们的儿子,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也没有穿越……我……”   这些东西都曾纠结过他,让他不停地质疑自己的存在,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不敢深想,只怕自己的第二次重生,又是另一个笑话。   然而此时见到自己的家人,这些深藏在心底的话终是忍不住了,就算他不能回到过去,也希望过去的这些并不是他自己臆测出来的事情,他希望自己真真正正地做过他们的儿子,成为过他们家庭的一份子。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父母没有否认他的存在,他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儿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家里的一份子,我们也很想念你,希望你在世界上另一个地方过得好好的,希望有人疼你有人爱你,就像我们曾经爱你那样。”   卫晓宇听着她的话,哭得稀里哗啦的,埋藏在心底最底层的恐惧被一扫而光,让他呼了一口气之余,又紧紧揪痛他的心。   “所以,我是回不去了吗?”他诺诺的问。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儿子,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她截停了卫晓宇意欲回答的冲动,“你认真思考一遍再告诉妈妈,你过得好吗?”   卫晓宇本能地就想回答,但母亲的话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深思这个问题。   他过得好吗?   不好。   宝宝,你过得好吗?   脑袋里突然一闪而过的这句话,让卫晓宇愣了一下。   那个称呼太过亲昵,连他家人也没有这么喊过,就只有一个人,一个恶劣的人,会这么叫他。这个人老是欺负他,捉弄他,让他气的七窍生烟,恨得牙痒痒。但他又待他像宝,不忍心看他受到一丁点伤害,疼他爱他就像是他的家人一般。   我过得好吗?   “不好”二字下意识想道出,但却卡在喉尖上,想告诉父母他过得不好,让他们带自己离开,回到原来生长的地方,可却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口。   他过得很好,他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但叶泽却待他更似亲人,他身份低微,叶泽却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以他的身份护着他宠着他,他做错事,由叶泽担着,他的喜怒哀乐,皆有人与他一同分享,一起承担……   “我……”卫晓宇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向他的家人,他曾经的家人,咬住了下唇轻轻颤抖着,他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会让他与眼前的人再次分离,而这一次,估计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供他选择的机会,但他义无反顾——   “我过得很好。”   “是吗。”仿佛是预料到他的回答,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再也不是那一副一成不变的微笑表情,他们的眼里也噙着泪水,但是看向他的表情依然温柔,那是对待亲人才会有的切不断的温柔。   “晓宇,”卫晓宇的母亲道:“妈妈和爸爸,还有你的哥哥姐姐,我们都过得很好,我们也很想念你,”她的泪水越掉越多,声音也在发颤,但语气却又如此的坚定,“但比起我们,你更需要的是一个能陪着你一起变老,互相扶持一生的人,妈妈很高兴你找到了这个人。”   “宝贝,不要哭,”她说:“你的家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将双手覆在卫晓宇心脏的位置,“在这里,在你的回忆你,就像这样,默默地陪着你。”   卫晓宇的眼里蓄满泪,他努力眨巴着眼,抬手将泪拭去,想看清楚家人的脸,将他们的表情深刻在脑海里。   他的父亲和哥哥姐姐一个挨一个和他说话,每说完一个,就能看见他们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卫晓宇觉得自己快要看不清他们的脸了,一个劲地摇着头,嘴里说着“不要”。   最终,白蒙蒙的空间里又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偌大的地方只听得见他自己啜泣的声音。卫晓宇慢慢躺下,蜷缩着身体,双手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母亲双手碰触过的触感,那么温暖,那么熟悉。   他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沾湿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脸颊弄得黏糊糊的。   良久,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又再次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余额不足_(:3」∠)_   ☆、留下   叶泽一整个晚上都不敢从卫晓宇身边离开一小步,店小二请来的大夫为卫晓宇施了针,还开了中药让叶泽帮他擦身,中途卫晓宇的温度一度下降了,但到了深夜,又再次烧了起来,且体温比起刚开始时更甚。   卫晓宇难耐地在被子下扭动着身体,嘴上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叶泽看了紧拧着眉,刚想让多福再把大夫请过来,就听见卫晓宇在小声喊着“不要”,上前一看,便看见他满脸布满泪水,惊得叶泽半步也不敢离开。   他躺在卫晓宇身侧,脱了自己的衣服将他抱住,将体温直接渡给他,手上一刻不停地摩擦他的手背,交叠的双腿也一并纠缠着,尽可能地为他带去更多的暖意。   随着卫晓宇的哭声越来越大,叶泽眉头也越皱越紧,他拍了拍他的脸,小声喊着他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卫晓宇不尽的哭喊声。叶泽怕他哭得崩溃,想将他唤醒,可卫晓宇中途又安静了一下,声音也渐渐压下了下去,叶泽舒了口气,但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从床头拿过一块毛巾帮他擦拭身体。   然而才刚擦拭完,叶泽正要走下床换一块毛巾,卫晓宇又开始喃喃自语,呢喃中还夹杂着哭腔,转头一看,果然又开始哭了起来。   叶泽简直慌了神,这下顾不得什么了,披了件上衣就往外走去,让多福将大夫找回来,快速吩咐好后,又马上回到房间,像刚才那般抱着卫晓宇,努力安抚他的情绪,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叶泽满心都是无力感,他在这里除了这样默默地抱着卫晓宇,其他什么也做不到,而卫晓宇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他连他在梦里梦到什么,为什么而哭也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下午的时候,自己就为逗弄他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若不是因为如此,卫晓宇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引致如今的高烧不起。   现在的叶泽,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过错,连带自己根本不该踏上这趟行程也一并错怪上了。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抛诸脑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卫晓宇,后者在他怀里默默流着泪,沾湿了枕头,也沾湿了他的衣襟。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拭去他的泪水,不一会儿又有新的涌现出来,他再擦掉,如此循环着。   所幸的是大夫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叶泽一刻也不敢耽搁,忙让大夫帮忙查看。大夫探了探卫晓宇的脉,表情严肃,片刻过后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叶泽心里一揪,忙问:“怎么了?”   大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从随身带着的医箱里拿出银针,在卫晓宇身上布了几针。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着,等大夫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将医箱收拾好后,叶泽才敢又问了一次,“大夫,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病人发着热,有点虚弱惧寒乃是常事,但他情绪波动过大,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今困在自己的梦中,虚实交错更刺激了他。我为他施了针,只是起到舒缓的作用,接下来还是要看他自己。”说完他叹了口气,走到圆桌边写了张药方,便由多福带着走了。   叶泽坐到床边,拿过布条给卫晓宇细细擦着汗,不知是不是大夫针灸的作用,此时卫晓宇已经不哭了,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鼻子红扑扑的,眉头轻蹙,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他以拇指按住卫晓宇双眉中间的位置,渐渐地紧蹙的眉头总算松开,叶泽又换了条新毛巾,为他自上而下又擦拭了一遍,待做完这一切,才重新躺回到床上,一手轻拍着他的背,另一手紧搂住他,下巴抵在卫晓宇头顶,就这么安静地处着,什么也不干。   下半夜卫晓宇没有再哭闹起来,身体的热也渐渐退了下去,直到天擦亮时,听到他的呼吸不再紊乱,身体也不烧了,叶泽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过去,约莫睡了一个多时辰,卫晓宇在叶泽怀里挣了一下,呻.吟了一声,叶泽瞬间就清醒过来,右手下意识摩擦着卫晓宇的背。   只见卫晓宇动了几下,便悠悠转醒,闭着双眼艰难地睁了睁眼,最后瞪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与叶泽四目相对。   他看了叶泽一会儿,又扭头看了一下周围的布景,片刻后又将视线放回到叶泽脸上。   这一看,他就确定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看见的那些,果然又是自己的一场梦。他闭了闭眼,情绪有点低落,鼻子又有点泛酸,但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叶泽一直细看着他的表情,此时看见他闭上双眼,眼皮在微微颤抖,心里一顿,手掌包住他的脸,柔声将埋在心底一整晚的问题问了出来:“晓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我昨天说的那些惹你不高兴了?”   卫晓宇听见他的声音,强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眼泪自他眼角滑落,无声地哭着,让叶泽看见了心揪着痛。   “不问了,我们不问了。”叶泽将他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停下来。   卫晓宇默默地掉了一会儿泪,抽了抽鼻子,从叶泽怀里挣出来,声音软软糯糯的说:“我不哭了。”   叶泽这下也不敢问了,只点了点头,拭去了他眼角的泪,“饿了吧?起来先吃点东西?”   怎料卫晓宇摇了摇头,缓了一口气,主动对他说:“我做了一个梦。”   叶泽一顿,安静听着。   “我梦见我的家人了。”卫晓宇觉得自己鼻子又开始发酸,他深呼吸一口气,将眼泪压下去,然后才缓缓将梦里发生的一切道出。   卫晓宇说得很慢,叶泽却听得很仔细,当听到他说在某一刻,他觉得那就是让他选择是否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心跳骤然慢了一拍,直到听见卫晓宇选择留下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屏着呼吸,直到这一刻才缓过一口气来。   卫晓宇一口气将昨晚梦到的内容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卫晓宇低下头,显然还在感伤中,叶泽动作缓慢地抱住了他,在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时,两人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势要将对方嵌入自己身体一般,紧紧地互相拥抱在一起。   卫晓宇的双手开始胡乱地撕扯着叶泽的上衣,被子底下交缠的双腿夹得更紧,他抬头看向叶泽,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的一点泪水,此时正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嘴上无意识地说道:“吻我。”   叶泽恭敬不如从命,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对准他的嘴唇印了下去,另一手则快速却又不失温柔地解开卫晓宇的衣衫。   两人就像是脱除了人类文明外壳的野兽一般,遵循本能动作,互相撕咬、揉捏,差点失去对方的恐慌让他们在粗暴中确认对方的存在,恨不能与对方融为一体。   ☆、上路   正午时分,窗外的阳光隔着薄薄的窗纸照进房间,给房子内的桌子椅子镀了一层金,而被窗幔围着的小小空间内却依然昏暗,相拥而眠的二人睡得无比安稳,除了两人身上遍布的吻痕、抓痕显示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疯狂的性事。   卫晓宇从前一天下午开始,就发起了高烧,期间一直不吃不喝地直到现在,他大哭过,也跟着疯狂了一把,如今刚刚转醒,就感觉自己浑身发软,丝毫提不起劲来。   叶泽在他醒来的一刻就跟着清醒过来,他亲昵的亲了亲卫晓宇的头,有点舍不得打破这种安静,但是理智还是战胜了他。他扶着卫晓宇坐起,帮他更了衣,到外面洗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让他拿着擦脸,然后自己随手披了件衣服到外面给卫晓宇张罗吃的。   卫晓宇经过昨天一事变得格外粘人,连叶泽喂他吃粥时都不愿撒手,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叶泽也乐得他粘着自己,两个人于是就这样抱在一起吃完了一顿饭。   昨天叶泽的动作太大,杜校尉那边理所当然知道卫晓宇生病的事,所幸的是他们之前加快了步伐,于是大家一商量,就决定在这儿多待一天,等卫晓宇好点儿再走。   事后叶泽不放心,又让大夫多来一趟,大夫为他把了脉,点了点头说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保险起见还是再施一次针,吓得卫晓宇连滚带爬,看大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阶级敌人一样。   大夫见状笑了笑,“这么精神,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了。”他收好自己的医箱,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子,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日子能过一天就是一天,既然想通了,往后的日子就好好过。”   叶泽送走了大夫,回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揽过正在发呆的卫晓宇,捏了他的脸一把,“听到大夫的话没有,别想那么多,”他紧了紧怀抱,把下巴搁在他头顶上,“这回是真的留下了吧?”   卫晓宇将头埋在他胸前,安静的房间内,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格外明显,他没有回答,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这个人和我一样不安呢。   这天晚上,他们又抱在一块儿,被子底下的两人心贴心,紧紧相交的地方一秒也不想分离,只恨不能将对方揉碎吞进肚子里,好成为自己体内的一部分。   第三天早上,休息充足的队伍又重新出发。卫晓宇的精神虽不至于恢复到一开始时的状态,但看着气色也不算差。他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林俊,对方正在准备出行的行装,不知怎的突然有点脸臊,正想默默地转身走开,林俊却发现了他。   “卫公公!”林俊喊了一声。   卫晓宇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来,挠了挠头笑笑:“哈哈,林都尉你好呀。”   林俊对之前在车厢内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只是听闻了他生病了,叶泽对外宣称是因为那场大雨的原因,而在那场雨中,说到底最后还是拜卫晓宇所赐,大家才逃过一劫,所以这是见到卫晓宇,林俊还是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卫晓宇挠挠头,狼狈地回答了几句,然后便一溜烟地跑了,等坐在马车上,才猛然想起待会儿还要和林俊同一辆车,不免又觉得有点尴尬。   他安静地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外面的人都在哼哧哼哧地在搬运行李,发了一会呆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公公”的身份,忙爬出去想和大家一起干活。   车门才刚被打开,叶泽正好踏上车,他看了眼卫晓宇的姿势,挑了挑眉道:“去哪儿?”   “帮忙一下大家。”卫晓宇答道。   闻言叶泽自顾自地上了车,将他一并抱回车厢内,“别忙乎了,大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点东西,搬完就得上路了。”   “那我去看看。”   卫晓宇挣了一下,却被叶泽按住,“乖乖坐着。”   “不啊,”卫晓宇抬头看他一眼,“我的身份摆在那儿,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一个在偷懒,这不太好。”   “你什么身份了?”叶泽低头看他,“你在大家眼里就是我的人,谁还敢让你忙活,更别说你才刚生病痊愈,在他们眼里你就跟个公主似的,四肢无力弱的不像话,听话待在车里就好。”   卫晓宇乍一听他的话,脸都被烫红了,但越听越不是那回事儿,到最后直接炸毛了,“你才公主,你才四肢无力!你全家都四肢无力!”   “我有没有力你不知道?”叶泽嘴角一勾,微眯着眼看他。   卫晓宇愣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流氓了,顿时又暴怒。这么一来一去,其他人也把东西都整理好,多福敲了敲车门,告知准备上路了。   卫晓宇“咦”了一声,多福说完那话后没多久,车就动了起来,他忙拉住叶泽道:“不对啊!快让他们停下,林都尉还没上车呢!”   叶泽瞥了他一眼,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跟在后面了,”他顿了顿,又道:“谁还敢跟你同一辆车。”   卫晓宇揉了揉额,推开车窗往外看,果然看见林俊驾着马跟在队伍的后面,又把头缩回来,表情尽是不解。原来那天卫晓宇一心就想着抓叶泽的小辫子,根本没听到他吩咐其他人去寻马的命令,后来又因为心虚,没看见林俊身后的新马,才会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想到叶泽最后一句话,卫晓宇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他环视一圈,窗户关着,门也掩上了,此时整个车厢就剩下他和叶泽二人,仅犹豫了一秒,他就扑到叶泽那儿,一头钻进他怀里。   叶泽觉得自己胸前像是突然多了一只猫咪一样,一脑袋的头发毛茸茸的。他觉得有点好笑,这两天卫晓宇粘人粘得厉害,但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又乐得让他一直粘着自己,纵容的后果就是,一旦两人独处,卫晓宇就恨不得一分一秒都贴在自己身上。   而往往事情到了最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大冬天的,还是想做点火热的事情。   ☆、黄毛   在路上走了一天有余,离梨安城越来越近,众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梨安是座规模不小的城镇,人口约有五万多,在全国范围也排的上中上水平的繁华。然而如今快要进城了,沿途却鲜少见到行人走动,偶尔出现一两个,均是匆匆路过,喊也喊不停。   叶泽眼见这情形,也收起了玩闹的表情,心中闪过一阵诧异。卫晓宇和叶泽的反应相差无几,心道梨安城不是陆卫尉退守的地方吗?按道理藴辽州才是战乱之地,而大家心知肚明,此次战乱分明是为了解放叶泽的缓兵之计,断不应该在梨安这个地方就一副民不聊生的场面。   除了他们二人,杜校尉和其余五人对此一无所知,本就是为了援助陆文翰而来,以至于从踏进这个地方开始,众人表情便凝重起来,挥动马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只求尽快与大队汇合。   叶泽与小凌子换了个位置,亲自驾驶马车,卫晓宇见状也提议与多福交换,却被叶泽拒绝了。卫晓宇瘪了瘪嘴,但见叶泽眼神坚定,也没再闹,乖乖地坐回到马车内,抱着小凌子对他哼了一声。   叶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但一刻也不敢耽搁,速度跟上杜校尉他们的步伐,一路往城内奔去。   城内的情况没有城外严重,零零散散地仍有几家商户开着门做生意,但这副景象绝不是梨安城该呈现的样子。叶泽的马车跟在杜校尉身后,每每看见杜校尉在前想拦下一两个路人询问一下,对方都一脸惊恐,一溜烟地抛开,这样的情况明显不正常。   杜校尉无法,只能一直往前走,然而走到半路,就发现前方一所酒肆在整座城市中有着格格不入的热闹。他停下了步伐,转身走到叶泽跟前,收到叶泽让他上前查看一番的命令,才带着两人快步上前。   叶泽在酒肆门前等了片刻,期间路过的居民都一脸怕惹事的表情绕路走开,过了没多久,杜校尉沿路折返,一脸严峻的表情汇报在里面打听到的消息。   “回禀王爷,属下已打听到陆卫尉的消息。”杜校尉报了一个地名,那是梨安另一边的城郊之地,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约半盏茶的路程,大伙都聚在那地方扎营守候。   杜校尉说完这些以后,话锋一转,“但陆卫尉此时并不在那儿,”他看了叶泽一眼,往身后的地方一指,“他人现在正在里面。”   叶泽眉毛一挑,显然不理解这当中的关联,看着杜校尉,示意让他继续说,于是杜校尉将刚才从酒肆里打听到的内容如实托出。   在陆文翰上报朝廷他们的处境之后,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们的队伍一直在梨安驻扎,等候叶泽他们的到来。原本日子过得倒也舒心,梨安是大城,反动的势力不敢贸然进犯,陆文翰派遣了一小支队伍,轮流到绵江附近巡视,一旦沿路发现疑似藴辽州的敌军,马上派出队伍歼灭,如此这般,他们在这边也过了个安稳的新年。   然而就在几天前,从绵江上游来了几个异邦鬼子,这几个鬼子金发碧眼,说着一口无人能听懂的怪话,前方驻守的队伍发现这几人的行踪,起初以为是藴辽州派来的底细,但观其衣着,个个光鲜亮丽,完全不似是藴辽州那地能捣鼓出来的模样,是以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就是如此一耽搁,这群鬼子就招摇过市地进了梨安,自那天以后,整个梨安就被弄得鸡犬不宁,这群鬼子路过的地方,全弄得民声四起,以致于到了后来,就变成如今他们所见到的画面了。   叶泽听完以后,陷入了沉默。这群鬼子是什么来历,他之前听都没听说过,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打从哪里来。他沉吟片刻,便让杜校尉进去把陆文翰先找出来再说。   “王爷!”等了没多久,叶泽便看见陆文翰跟在杜校尉身后走了出来,那样子犹如看见救星一般,满脸欢喜又带了点被过度□□过的无力感。   没有久别重逢的愉悦,也没有他乡见故人的兴奋,叶泽在陆文翰还没走到跟前便截停了他,冷着脸道:“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陆文翰一顿,随即忙低下头,双肩下垂,一瞬间竟似老了几年。他深深叹了口气,对叶泽解释了一遍近些日子的情况,内容与杜校尉刚才说的相差无几,只是在谈及到那些黄毛鬼子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一丝气愤与无奈。   “那些白皮鬼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说的话狗屁不通,根本无法与之交流。”陆文瀚不忿道。   叶泽沉吟片刻,问道:“为何不将他们全部关押起来?”听陆文瀚的话,这些人弄得梨安城民不聊生,居民皆惧怕他们,是以他无法理解陆文翰的做法,只在旁边看管着,却什么也不干?这并非一个上惯战场的人的处事方式。   陆文瀚闻言又叹了一口气,但却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只是让他们跟随自己入内去看看那些传言中的黄毛鬼子。   卫晓宇一直待在车厢内,马车虽然停下了,但没有叶泽的吩咐他也不好出去,为了不让自己抓心挠肝地好奇却又对外面的情况不得而知,他一直与小凌子在聊天儿,于是直到叶泽敲门喊他出去,他都不知道外面几人谈论的内容。   卫晓宇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泽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两只眼睛却一刻也停不下来。众人进入的这家酒肆非常气派,自他们踏入门口开始,华丽的装饰让卫晓宇有一瞬间的诧异,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近皇城的地方了。   但与其华丽气派的装潢不一样的,是那和菜市场无二样的吵杂。   卫晓宇自走进来开始,就皱起眉头,双手掩住耳朵,表情是满满的嫌弃。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即便是宫中过节,也绝没有像现在这么吵闹过,这种狂欢,让他想起了在国外念书时那些像疯子一样的外国人,举办的形形□□的派对。   陆文翰在前面走着,叶泽紧随其后,进来之后也是被吵得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便将卫晓宇护在自己身后。陆文翰领着众人往人群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在大伙快要走到那地儿的时候,叶泽听到卫晓宇在身后轻轻地“咦”了一声。   他往后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卫晓宇双眼发亮,扒着他的手臂身体往前一凑,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此话一出,前方那群吵得无法无天的黄毛鬼子顿时安静下来,整个酒肆一瞬间陷入一阵莫名的安静,两秒过后,那群黄毛鬼子一窝蜂全涌了过来,激动地拉着卫晓宇,像是分离许久的家人终于重逢。   叶泽脸一黑,一声令下:“全给我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呀~~文文快完结啦~~大概还有1,2章的节奏=w=   ☆、差别   叶泽坐在角落一小圆桌边,冷眼旁观旁边一桌的人,陆文翰坐在他隔壁,觉得他们这一角就像是被世界隔绝开一样,与周边格格不入,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陆文翰尽职尽责地向叶泽详细报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大小事,说到马将军的时候,叶泽总算有点反应。   “你是说,马将军已经知道了?”叶泽挑眉问道。   “是、是。”陆文翰忽觉背脊一凉,连大气都不敢喘,毕恭毕敬如实说道:“马将军到了梨安城后,马上就到绵江附近走了一转,再回来时,就明说出他的困惑。”   “哦?”叶泽虽知道马将军为人心细,从之前杜友初的描述中即可发现,但到底细致到哪种程度,他又无从得知,此时听见陆文翰说,倒也有点兴趣,“他怎么说?”   陆文翰答道:“马将军在绵江守候了大半天,回来后便直接指出敌军进攻意味不明显,而以我军的势力,断不应该将战线拖到如此长还未能解决。”   “嗯,继续说。”叶泽颔首道。   “属下按寄回京中的信件上的内容回答了马将军的疑虑,马将军当时听了,没有过多的回应,属下以为已经将这事儿揭过去了,却没想到,”他顿了一下,暗中观察叶泽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当天晚上独自一人连夜顺着绵江而下,凭借一己之力进了藴辽州,在藴辽州埋伏了一夜。”   陆文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第二天早上,马将军若无其事地回到营中,并未提及前一天晚上的事,又过了一天,正是王爷到来的前两天晚上,马将军率领十余人,连夜抵达藴辽州,将属下安排的几个反动势力一一揪出,再带到属下跟前,属下自知无法再隐瞒下去……”   说到这里,后面的内容也不必再多做解释了,叶泽扫了陆文翰一眼,后者低头不说话,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叶泽也没有要追究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笑,这种一下就被发现的布局,传回宫中竟能把皇城里所有人都瞒过了,而自己竟是靠这么简单的事情,就逃出了那座牢笼。   “那现在马将军人在何处?”叶泽沉吟片刻后问道。   陆文翰回答道:“马将军昨天就踏上归程,”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马将军留下的信,他让属下见到王爷后转交给您。”   叶泽接过信,正想打开,却被隔壁桌的骚动转移了注意力。他皱眉看向那边,顿时觉得卫晓宇脸上的笑刺眼极了,而那些黄毛白皮的异邦人更是面目可憎,他恨不得上前将他们撕了了事。   他将手上的信随手放至衣服内,起身走到那一桌,站到卫晓宇身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拧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对卫晓宇说:“在说什么呢?聊得那么高兴。”   卫晓宇的表情还没收回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眼角还笑出了泪,这时看见叶泽,下意识就拉着他让他坐下加入他们的对话,叶泽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极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憋了满肚子气坐了下来。   但是坐下来后他就后悔了,这一桌子的人,说的也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叶泽一句也听不懂,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僵着一张脸,看着其他几人笑得天花乱坠,两相对比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这群人现在本该待在牢笼里,被锁着被关着,就是不该在这里笑得如此刺眼。叶泽想起刚才一声令下,欲将这群人关起来,没想到卫晓宇竟首当其冲跑在他面前,将这群黄毛白皮护在身后,寸步不让的姿势让他差点要上前捏他的脸皮,看看是不是被谁换了个假冒的过来。   卫晓宇转身和那群黄毛聊了一会儿,说的话是叶泽从未听过的,不仅是他,连周边的人都惊呆了,全世界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看着他和那些人毫无障碍地交流起来,毕竟他们尝试了好多天都没能沟通得上!   过了半晌,卫晓宇回过头和叶泽说,这些人是来自一个叫多罗的国家的,为首那人名叫杰弗里,是多罗的小王子,而跟在他身后的分别是安德烈和赛门,这两人是多罗的贵族,剩余的几个则是他们的随从。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居然会有人能听懂这些黄毛子的话,还说得头头是道,只除了叶泽紧皱着眉头,瞪着卫晓宇看,内心深处在天人交战,到底是不是应该继续下令把这群人给抓起来。   陆文翰首先反应过来,他也听到卫晓宇的话了,观其笃定的神情,陆文翰虽然好奇,但并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如果眼前这些人真的是他们口中说的王子与贵族的身份,那是万万不得轻举妄动的。   他暗自庆幸自己这些天来没有怠慢这些人,而后凑到叶泽旁边,与他低语几句,叶泽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撤回自己下的命令。   然后就成了现在的这个画面。   他坐在卫晓宇身边,虽然插不上话,但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因为他听不懂,也不会讲他们的话,如果开口说话,那会显得他很蠢。但是他不插话,那边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于是叶泽重重的咳了一声——没人回应。   他又加重力气,再咳了一声,这次那个叫杰弗里的总算注意到他了,只是却只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卫晓宇身上,看得叶泽更怒了。   他忍无可忍,一手搭在卫晓宇肩上,将他扳了过来。叶泽眼底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无奈卫晓宇此时被杰弗里他们说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能看见外国人,他本就是喜欢外国文化才出的国,在这个无趣的世界待久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再用回英语,是以更加迫不及待想和杰弗里他们聊天。   他挥了挥手,对叶泽道:“乖,等一下哈,我和杰弗里先说完这几句。”说罢头也不回地抛弃了叶泽。   叶泽愣在原地,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卫晓宇竟是和前几天抱着他不撒手的那个,他顿了顿,忽地视线往旁边一扫,果然捕捉到众多八卦的视线,纷纷投注在他们这一桌。   叶泽用力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朝猫在一角的陆文翰说:“回营!”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全军跟随本王回营!”他扫了卫晓宇一眼,“不愿走的,就不用跟着来了。”   说完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一直登陆不上网页版更文页面,第一次用手机更,希望排版正常   ☆、陪同   叶泽说完这句话起身就走了,卫晓宇闻言愣了一下,到这个时候了,哪里不知道叶泽最后一句说的是他。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了,但自己似乎一直和杰弗里他们说话,冷落了叶泽,于是他快速和杰弗里他们交代了两句,快步追上叶泽。   叶泽说完那句话后,气也消了一半,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剩下的一半也去得差不多了,于是放缓脚步,等卫晓宇跟上来。   怎么知道大门还没迈出,后面的黄毛鬼子又呼喊着追了上来,叶泽忍着转身的冲动,握紧双拳一步一步迈向大门,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混杂着好几人倒抽气的声音,叶泽终是忍不住转了身。   然而就是这一转身,他几乎有拔刀的冲动。   那个叫杰弗里的人竟压着卫晓宇的头亲在他脸上!   卫晓宇也被杰弗里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待他反应过来时,杰弗里已经松开了他,微笑着对他说再见。卫晓宇忙推开他,再看向叶泽时,只看见他双眼散发着欲将杰弗里碎尸万段的杀意。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叶泽跟前,边走边抬手用力擦脸,就算不是真的嫌弃,这番安慰的举动也绝不能少!   叶泽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他身后的杰弗里一下,这次再怎么样怒气也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也顾不上卫晓宇是不是有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其余人的动作也很快,不过片刻马车就开动了,直到这时,卫晓宇才总算回味过来刚才自己的行径在这个时代有多么出格。   别说他一个小太监为什么能说外国话了,就是最后亲的那一下,就足够他被叶泽的眼神杀死数十遍了。他悄悄地看向叶泽的方向,见他一脸冷漠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双眼丝毫没有对上焦点,显然心事重重在想些什么东西。   卫晓宇想了想,讨好地凑了过去,怎么知道他这边一凑上,叶泽就避开,他再往前,叶泽再躲,卫晓宇一下就懵了,有点愣神地看着叶泽。   叶泽也并非真要不理他,就是想给点颜色他看看,让他知道被人无视的滋味,但见卫晓宇不再凑上来了,轻轻扫了他一眼,看见他眼里的震惊与打击,顿时又心疼了。   他暗骂自己真是越来越不长进,对着卫晓宇一下就没辙了,但是身体比脑袋先一步做出反应,等手臂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从伸出去想将卫晓宇抱进怀里拐了个弯,一把贴上他脸蛋,狠狠地掐了一把。   卫晓宇被掐疼了,“嘶”地低呼一声,但显然还没从刚才叶泽躲避他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不敢躲也没有避,任他这样捏着自己的脸,傻傻地望着他。   叶泽这下是真被弄心软了,说出口的话也软化了不少,“行了,现在可以从实招来,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们刚才一直在谈些什么,还有你们到底在说的是什么话?”   卫晓宇瘪了瘪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看着叶泽。   叶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松了捏住他的脸的手,手臂一伸,一副“过来吧”的模样,随后卫晓宇便快速地挪了一下,一头扎进他怀里。   叶泽抱着他,一手轻抚他的头,另一手顺着他的背,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好一阵子,卫晓宇才从刚才片刻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扭头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一一回答了叶泽的问题。   果然如叶泽所料想的那般,卫晓宇会说那些话,和他的“故乡”关系甚大,当卫晓宇说到他以前的“专业”,“学校”时候,双眼更是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这些词于他而言虽然颇为新鲜,但从卫晓宇的言语中,他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卫晓宇如今的样子,和几天前的他判若两人,如此一想,那几个黄毛白皮的也不是毫无作用,而见他那么高兴,叶泽也有点破罐破摔,心想你高兴就好。   说话间一行人便回到营中,想到与那群人分道扬镳,叶泽也将刚才发生的事一笔带过,安置好卫晓宇后先去和陆文翰与杜友初会合,探讨一下之后的安排。   这一天过得尤为漫长,待叶泽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卫晓宇早已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将他抱起放到床榻上,宽了衣匆匆清理一番也跟着上床,与陆文翰他们商讨后的结果,还是等到第二天再告诉卫晓宇。   然而第二天一早,等叶泽醒过来时,就看见一向爱睡懒觉的卫晓宇竟早早就起了,此时正坐在床上放慢动作更衣,叶泽愣了一下,便笑了出来。   卫晓宇手上的动作一顿,与叶泽四目相对,从他眼中看出了揶揄,嘿嘿两声加快了手上穿衣的动作,边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吵到你了吗?”   叶泽躺在床上摇了摇头,伸手勾住卫晓宇的手指,“这么早要去哪儿?”   “我昨天临走的时候和他们约好了,今天还在那酒肆碰面。”卫晓宇心想既然瞒不住,就干脆直说了。只是他没想到叶泽一听他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翻身坐起,瞪着他道:“你还想去找那几个黄毛?”   卫晓宇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看他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差,回想到昨天叶泽的态度,心里不禁慌了。   “我……”他缩了一下脖子,诺诺问道:“能去吗?”   叶泽瞪了他半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是想起他昨天谈及自己过往的事情,眼睛仿佛亮着光,顿时又犹豫了。两人就这么胶着着,卫晓宇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叶泽像昨天那样一言不发又生起气来,两相对比他倒是宁愿不去找杰弗里他们。   但这回叶泽倒是没有为难他,沉着脸说:“我陪着你。”   他和卫晓宇约法三章,不能让黄毛鬼子亲脸,手也不能碰,要适时充当中间人,让他知道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东西,还有最后一点,就是一旦叶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卫晓宇就必须得跟着走。   叶泽倒是很想后悔,想起昨天最后的那个亲吻,满满的一桶醋在心中翻腾,但看见前面步伐轻快的卫晓宇,又再次觉得,你高兴就好。   他就像是个父亲,陪着自己的熊儿子和朋友见面,自坐下开始就冷着脸盯着一桌子的人,气氛诡异到极点,偏偏杰弗里一行人又没人能和他搭上话,唯一能充当桥梁的卫晓宇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挑着些无关轻重的话给两边传递着。   杰弗里他们对中原文化十分感兴趣,他们也很好奇叶泽的身份,昨天见他一来,周围的人都对他哈腰点头,于是透过卫晓宇的嘴,对叶泽传达了他们对他身份的疑问。   叶泽想了想,同意让卫晓宇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好吓唬一下这群黄毛白皮。他暗自观察着那些人的表情,在看到他们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心里冷哼一声,有点飘飘然。但没等他高兴多久,就见那些人对卫晓宇激动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者一脸尴尬的表情。   “他们说什么了?”叶泽忍不住问道。   卫晓宇挠挠头,抿了抿唇说:“他们问我又是什么身份……”   叶泽愣住了,卫晓宇也有点为难,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太监这个词太高端,他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要向他们解释自己是“没有丁丁的仆人”?   想到这个他都囧了,看看叶泽,又看看杰弗里,最后对他说:“我是服务王爷的人。”   此话一出,不知是不是卫晓宇的错觉,总觉得杰弗里一行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带了点不一样的颜色?   ☆、尾声   自卫晓宇说出这话以后,叶泽明显感觉到桌上的气氛都变了,那几个黄毛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意味,让他忍不住问卫晓宇:“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卫晓宇实话实说,叶泽听了之后心情反倒变好了。他状似无意地倾身靠近卫晓宇一点儿,两人间的动作也透露出一点亲昵,果然对面那几人的眼神顿时又变了。   卫晓宇也不是傻子,从几人的态度就发现他们想必是误会了些什么,刚想解释一番,又觉得他们好像并没有误会什么,一时间连自己都凌乱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后来杰弗里几人没在这个话题上多作文章,一群人从早上聊到正午,也不知道哪里又那么多话可说。叶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从卫晓宇偶尔的转述中大概知道他们在聊的是什么内容,于是他只能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这些让他云里雾里的话,看着卫晓宇怎么用这些奇妙的话语与黄毛子对答如流。   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卫晓宇是一个全新的,他从没接触过的卫晓宇,面对这群来路不明的人,他的表情是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完全不像是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但是叶泽深深地被眼前的这个卫晓宇迷住了,以往的他喜欢那个脑袋装着各种神奇想法的卫晓宇,想将他保护起来,不让人欺负,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总是能轻易逗乐他的宝贝,而现在的他,虽然喜欢的心情不变,但在这之上,他发现了更多卫晓宇不同的一面,更被他深深地吸引住。   直到这一刻,叶泽才突然有了清晰的念头,觉得卫晓宇并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他无法想象卫晓宇以前的世界是多么绚丽,多么精彩又有趣,留在自己身边,留在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又是多么的无趣。   他想起那天晚上卫晓宇对他说的话,那个二选一的机会,他没有选择自己的父母,没有选择自己熟悉并且向往的那个世界,而是为他留下来了。   叶泽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几个人,他们对卫晓宇来说,也是那么有趣的存在,所以自己在卫晓宇眼中,到底好在哪里呢?   叶泽的思绪转了又转,手上无意识地便勾住了卫晓宇的手,卫晓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扯嘴对他笑了一下,反手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这才转过头继续和杰弗里他们聊天。   叶泽的心被他这种自然而然做出的举动撩拨了一下,手上握住卫晓宇的手又紧了紧,他瞥了一眼杰弗里他们,拉了拉卫晓宇,“走了。”   卫晓宇愣了一下,忙点头,转头对杰弗里说了两句,怎么知道刚说完就被对方一手拉住。叶泽蹙了下眉头,眼神不善地看向他们,杰弗里忙松开手,双手高举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通。   “怎么回事?”叶泽有点不耐烦。   卫晓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杰弗里一下,回了后者两句,然后才转过身对叶泽说:“他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叶泽表情更不耐了,心想你一个黄毛白皮,管我们要去哪,但他别扭归别扭,脸上还是不露声色,瞪了杰弗里一眼,才说出他昨天和陆文翰商量的安排。   马将军现在估计已在归程的路上,以他的速度,不消几天就会回到皇城,他不知道马将军会怎么对叶玄说这里的事,但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叶玄也会将他们召回。   他们一行人千方百计逃出皇城,断不能这么轻易就回去,于是和陆文翰谋划了一下,便决定往北边走。之前曹将军由于西北的动乱被派出征,如今虽将动乱压下,但也不敢轻易动身回去,如此一来他们就算行踪暴露,也有充分的借口。   卫晓宇一听,眼睛都亮了,虽知道叶泽不会轻易回去,但他心底某一处还是惴惴不安,如今听到他的说法,对之后的日子又有了极大的盼头,那样子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启程。   他简单两句对杰弗里交代了他们的行程,杰弗里一听,那神情和卫晓宇刚才的如出一辙,叶泽看了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等他们再谈了几句,卫晓宇更激动地告诉他杰弗里想和他们一道走,叶泽顿时脸又黑了。   无奈他受不了卫晓宇充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又难以轻易答应下来,只能压下再谈,拉着卫晓宇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逃离了杰弗里,却逃不过卫晓宇,回去的路上卫晓宇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跟只停不下来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叶泽太阳穴都被激得突突跳,最终在踏进军营的前一刻,还是拗不过卫晓宇,极为勉强地答应了允许他们一起北上。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杜友初这一路上与叶泽他们生出了革命情谊,而自知道叶泽与卫晓宇的关系,在刚开始时也许还有点不自在,但到了临别的这一刻,更多的还是不舍。   杜友初带领余下几人,以及大部分陆文翰当初带出来的军队一同回皇城,打点好一切后,郑重地与叶泽和卫晓宇告别。卫晓宇想到也许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不免有点难过,在杜友初踏上马背时,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杜友初一铁铮铮的汉子,竟也被这样的场面弄得鼻子发酸,他对叶泽和卫晓宇弯腰敬了个礼,一咬牙,率领千百军队扬长而去。   偌大的队伍仅剩下不到一百人,来时的心境和现在截然不同,叶泽看了眼整装待发的队伍,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卫晓宇,不知为何,竟连他身后跟着的那一串外来品种也显得顺眼不少。   一声令下,近百人的队伍便动了起来,叶泽低头,紧了紧握住卫晓宇的手,轻声道:“我们也走吧。”   卫晓宇对他回以一笑,紧握住他的那只手代替言语回答了他的话。   不管前方的路会是如何,起码这一程,他们不再孤单上路。   *   卫晓宇前脚才刚迈出马车,就看见小凌子哭丧着一张脸朝他跑来。他愣了一下,抱住他问道:“怎么了?”   小凌子喘了口气,朝身后看了一眼,迅速地躲到卫晓宇背后。   卫晓宇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朝小凌子视线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杰弗里和安德烈他们急匆匆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卫晓宇看了看小凌子,又看了看杰弗里他们,又问了一次:“怎么了?”   杰弗里眼里泛着精光,连同安德烈和赛门手舞足蹈地对卫晓宇说了一番,卫晓宇听得头都晕了,最后才从只言片语中弄懂了他们的意思。   小凌子竟被他们发现了下.体的秘密!   卫晓宇圆瞪着眼朝小凌子看过去,小凌子被看得毛毛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从刚才如厕回来后,那群黄毛白皮就一脸兴奋地对他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支队伍里就只有卫晓宇能听懂他们的话,是以他想也没想就向卫晓宇求救,怎么知道现在连卫晓宇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小凌子下意识地离卫晓宇远一点,却被卫晓宇的话震住了——   “他们知道你是公公了?”   “啊?”小凌子一脸懵逼,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啊!”他惊呼一声,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刚才如厕后他们就一直盯着我看!”   小凌子当了太监好多年,早已没有自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要说的话,就是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太监了,这种观念深刻在他脑子里,于是刚刚才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凌子知道事情的起因,顿时就轻松不少,但卫晓宇身后的那群人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样子激动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没过多久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叶泽也是其中之一。   他从另一边走过来,看了眼这几人的架势,将卫晓宇一把拉到自己身边,“又发生什么事了?”   卫晓宇苦笑一声,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叶泽闻言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说话时语出惊人道:“小凌子,今天起你就负责伺候他们吧。”   卫晓宇:“哈?!”   小凌子:“啊??”   杰弗里众:“@¥%……&*”   他看了卫晓宇一眼,又对他说:“现在整个队伍里,就只有你能听得懂他们那群人说什么,今后有空你就教教小凌子,让他多学一点,以后就不用累着你充当传话筒了。”   卫晓宇丈二摸不着头脑,又觉得叶泽的话好像好有道理,于是就这样愣愣的应了下来。   自这一天以后,叶泽耳根清净了不少,偶尔耳边会传来黄毛鬼子跟着小凌子学说汉语的声音,以及小凌子被那群黄毛鬼子追着跑的画面,为这一路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   叶泽一行人踏上向西的旅程,虽然大好风光就在眼前,但卫晓宇总是偶尔会有点不安,不知道马将军和杜校尉回去以后,叶玄是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派出千军万马,就是要将他们绑回去,而他这个王爷身边的小太监,则被当做是宦官、妖孽,教唆王爷逃跑,要被活活烧死示众。   而在他们出行的第五天,卫晓宇连续几天在路上奔波,身体有点蠢蠢欲动,在他将手探进叶泽怀里时,突然摸到一些不同于布料的东西。   卫晓宇伸手将那物取出,叶泽顺着他的动作一看,才猛然发现那赫然就是陆文翰之前交给他的马将军的信!   叶泽之前忙着盯着那群黄毛,后来疲于安排路上的事务,一直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信放在外衣的隔层里,若不是被卫晓宇这么伸手往他怀里乱摸,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它的存在。   叶泽将信拆开,迅速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   卫晓宇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知道这是马将军的信后早就失了兴致,而今看见叶泽的神情,更是好奇信里面的内容。   突然卫晓宇被叶泽一把拉了过去,狠狠地在嘴上亲了一下。卫晓宇懵了,眨了眨眼看着叶泽,就看见叶泽的笑脸在他面前逐渐放大。   信上的内容无他,说的大致是马将军为何提早回皇城,没有尽职保护他云云,然而信的末尾,则写下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内容。   “你是说皇上早就有意放我们离开?!”卫晓宇瞪大双眼看着叶泽。   “是。”叶泽答道,脸上的笑意迟迟未能散去,“马将军说这次出来之前,皇上与他彻谈了一番,起初他还不知原因为何,但在他发现藴辽州的情况后,便知道皇上当初的意思了。”   “他在与我离开那天,就写了封信上报给皇上,在他解决藴辽州的事情后,正好收到皇上的回函,信里的意思果然就是等他完成了所有事情后,便率军回皇城,但信内却没有提到任何一句关于我们的事情。”   叶泽又向卫晓宇解释了一番,卫晓宇听得半懂不懂的,但其实在他听到皇上有意放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不下去后面的话了。   等叶泽说完,卫晓宇木木地对他说:“怎么办,我有点想哭。”   叶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心想他又何尝不是,但如今获得这样的结果,比起哭,他更想大笑。   叶泽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心里曾经的阴霾如今连最后的一点也被彻底扫去。他低头看向正窝在他怀里的人,觉得这也许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使者,带给他欢乐,带给他自由,也带给他爱与被爱的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终于完结了~来碎碎念一下~~ 这是第一次尝试写孤单,写得我好痛苦啊QAQ(相信各位小天使都能从我的字里行间感受到我挣扎的语言)但是能不断更地完成整本,还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小米这次还是没能进化成大米,稚嫩的文笔和捉急的剧情、节奏,都让我越写越煎熬……但是又完结了一本,从里面也能看出自己的不足,我就当自己有一点点的小进步了~~每本进步一点点,说不定好多好多本以后我就有大大的进步了你说是吗?诶嘿! 这段时间刚入职新工作,新起步阶段每天忙成狗,但是还是坚持每天不断更,估计这也是小米最大的优点了,所以看在我坑品如此好的份上,客官们真的不打算收藏一下小米和小米下一本的文文吗☆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